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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枠二章冷雪心間寒自生 暖酒情起意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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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娘在西門府鬧了一個多月,遇上武松時,看看已經是十一月天氣。當日兩個在獅子樓頭分手後,朔風緊起,四下裏彤雲密佈,又早紛紛揚揚,飛下一晚大雪來。

    清早雪未停,三娘起身穿了厚厚狐裘,依舊做男裝打扮,推窗看雪,忍不住讚了一聲。怎見得好雪,正是:眼波飄瞥任風吹,柳絮沾泥若有私。粉態輕狂迷世界,巫山雲雨未爲奇。那一場雪,直下個不歇,卻似銀鋪世界,玉碾乾坤。

    武松清早也起個早,趕去縣裏畫卯,直到日中方纔辦完公事,便頂着散雪望獅子樓而來。三娘早在窗邊見到,喚一聲後,取了昨日買好的些酒食果品,裝了一個食盒,又將出兩匹錦緞,三牛皮水袋的透瓶香美酒,下得樓來,便在街上接住武松,兩個結伴便投紫石街武松兄長家而去。

    不一刻到了家門外,三娘只見那處門簾下,紛紛揚揚大雪之間,冷冷清清的立了一位婦人,只在那裏久望。這婦人生得十分美豔,相貌卻如何:眉似初春柳葉,常含着雨恨雲愁;臉如三月桃花,暗藏着風情月意。纖腰嫋娜,拘束的燕懶鶯慵;檀口輕盈,勾引得蜂狂蝶亂。玉貌妖嬈花解語,芳容窈窕玉生香。

    三娘暗道:“這女子定然便是潘金蓮。”果然見得武松與三娘兩個踏着那亂瓊碎玉而來,那婦人揭起簾子,陪着笑臉迎接道:“叔叔寒冷。”又望三娘一眼道:“怎生還引一位小官人來此?”

    武松道:“感謝嫂嫂憂念。這位乃是武二結拜兄弟,姓扈,行三,嫂嫂喚聲扈官人便可。”當下將兩人引見了,這婦人果然便是武大郎之妻潘金蓮。

    金蓮急忙行了禮道:“既然是叔叔結拜兄弟,叫扈官人便生分了,便喚聲二叔可好?”三娘忍住笑,回了一禮道:“我也一般喚聲嫂嫂好了。”

    入得門來,武松便把氈笠兒除將下來,三娘寬了狐裘。金蓮雙手去接,武松道:“不勞嫂嫂生受。請看顧扈小哥來。”自把雪來拂了,掛在壁上;解了腰裏纏袋,脫了身上鸚哥綠絲衲祆,入房裏搭了。金蓮轉身接了三娘狐裘,替她掛了。

    三娘將出那兩匹錦緞道:“昨日遇見武二哥,聽得兄長、嫂嫂兩位也在陽穀縣,因此今日特來拜會,也無甚禮物,取兩段布匹與兄長、嫂嫂做幾件衣裳來。”金蓮滿臉堆歡,笑嘻嘻道:“二叔,初次見面,如此厚禮,如何使得!既然叔叔把與奴家,不敢推辭,只得接了。”

    金蓮將兩匹錦緞收入屋內,轉身出來請三娘到武松屋內坐了,口中道:“今日不知二叔會來,還道只叔叔一個,因此只在叔叔房內升了火盆,二叔且寬坐向火,奴家自去外堂安排酒食、火盆,好了便請到外堂來喫酒。”三娘將出食盒與透瓶香美酒道:“生受嫂嫂,這裏尚有些酒食,請嫂嫂一起置辦下來。”金蓮接了,自去廚下置辦。

    武松便脫了油靴,換了一雙襪子,穿了暖鞋,也給三娘尋來一雙暖鞋,三娘也不避忌,便換了暖鞋,兩個各掇個杌子,自近火邊坐地。

    三娘拿着火箸簇火在那裏玩,口中便笑道:“武二哥,你這嫂嫂如此賢惠,你有福了。”武松道:“扈小哥卻來取笑。”三娘眨眨眼道:“見得如此賢惠嫂嫂,我都動了娶個賢妻回家的念頭,二哥不曾動娶妻之念麼?”武松道:“武二粗魯人一個,不曾想。”三娘笑道:“要不我與二哥做個媒來?”武松漲紅了臉道:“卻是消遣俺來。”三娘道:“婚姻大事,如何是消遣?你的婚事包在我身上了。”武松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

    三娘又問道:“昨日那趟公事可有眉目?”武松見她不再說那尷尬話,急忙接口道:“哪裏會有眉目?只看這夥人下手,定然早就算好退路,如今只怕在哪裏山寨中逍遙。”三娘頷首道:“說的也是。”

    正說話時,金蓮在外間喚道:“請兩位叔叔外間喫酒。”兩個應了聲,轉出外間來,只見金蓮在外間桌上排鋪了些按酒、果品、菜蔬,雞鴨羊肉卻是三娘帶來的。

    兩個來坐定後,武松問道:“哥哥那裏去未歸?”金蓮道:“你哥哥每日自出去做買賣,我和兩位叔叔自飲三杯。”武松道:“一發等哥哥家來喫。”

    金蓮道:“那裏等的他來?等他不得,也怠慢了二叔。”說猶未了,早暖了一注子酒來。武松道:“嫂嫂坐地,等武二去燙酒正當。”金蓮道:“叔叔,你自便。”

    金蓮也就桌旁坐了,望着三娘看了道:“二叔也生得太過俊美了些,不

    知可曾婚配?”三娘也看金蓮,近看時,金蓮也不算太美,但就是有股子風韻在那,說不出的嫵媚,口中答道:“不曾婚配。”

    武松燙了酒來,三個吃了一回,說些閒話,直等到未牌時分,武大郎方纔擔着擔子回來,武松起身將三娘與武大引見了,三娘看了武大郎,果然是五短身材,生得醜陋,心下暗歎道:“也便是在這個時候,若是在我前世,金蓮這等女子也不會嫁得這般人來。”

    武大見了三娘自然歡喜,金蓮重整杯盤,四個一起坐了。武大坐了主位,武松下首,三娘對席,金蓮打橫。四個人坐下,武大篩酒在各人面前。

    金蓮拿起酒來道:“二叔初到,便送了兩匹錦緞,真是破費了。”三娘道:“我與二哥結拜,二哥兄嫂便如我兄嫂一般。”武大隻顧上下篩酒燙酒,那裏來管別事。

    金蓮笑容可掬,滿口兒叫三娘道:“二叔,怎地肉也不喫一塊兒?”揀好的遞將過來。武松是個直性的漢子,見親嫂嫂相待三孃親切,心頭也喜。誰知那金蓮是個使女出身,慣會小意兒。武大又是個善弱的人,那裏會管待人,三娘看了暗暗皺眉,心想:“難道金蓮是在撩撥我來?”

    金蓮吃了幾杯酒,一雙眼只看着三孃的身上,饒是三娘麪皮甚厚,也喫她看不過,只低了頭,不恁麼理會。武松那裏又有透瓶香美酒時,只顧喫酒,甚是歡暢。那三袋子透瓶香倒是大半武松吃了,只吃了個酩酊大醉,武大與三娘自將武松扶回屋內安歇了。

    安頓了武松,三娘也起身告辭,金蓮與武大送到門口,金蓮倚門而立,一雙眼只看着三娘道:“二叔可多來家中坐。”三娘道:“願聽嫂嫂吩咐。”當下踏雪去了。

    隨後幾日,三娘都隨武松來武大家中喫酒,便也相熟。在武大郎家時,三娘常與武松講武,看武松武藝套路自成一派,只是少了些機巧靈變,三娘便擅自做主,將那玉環步與鴛鴦拐教授了武松。兩個常在後門院內練武,金蓮便常搬張杌子坐在那裏,邊做針線邊看兩個練武。

    這天三娘尋人打了支金釵,便是打算送予金蓮,又購得一塊上好玉石,尋人鑲在一條腰帶上,打算送予武松,又尋人按武大身材做了套新衣,便上門來尋武松。

    到了武大家中,卻只金蓮在家,金蓮忙將三娘入屋內坐了,先取火盆與三娘向火,搬些按酒、果品、菜蔬,擺在桌子上,請三娘喫酒。

    三娘從包袱裏取出與大郎的新衣,與武松的腰帶,最後取出那支金釵道:“新衣是做與兄長,腰帶是武二哥的,這支釵卻是送予嫂嫂的。”

    金蓮甚是驚喜,把那金釵來看了後,側身坐了道:“請二叔與奴家戴來看。”三娘笑了笑起身與金蓮戴了,又從懷中取出一面少華山做的琉璃小鏡,遞上去道:“嫂嫂請看,十分相配。”

    金蓮只見那鏡子將人照得十分明白,驚奇道:“此乃什麼鏡子?竟將人照得這般清楚。”三娘將鏡子來歷說了,將鏡子塞到金蓮手中道:“嫂嫂喜歡,便一併送予嫂嫂了。”

    金蓮驚喜非常,便接了過去,又暖了一注子酒來,只顧勸三娘喫酒,連篩了三四杯酒飲了,金蓮也有三杯酒落肚,小臉紅了個嬌豔,更增風致。

    慢慢的挨着三娘坐來,一隻手拈着三娘肩頭衣裳,口中喫喫笑道:“二叔穿這點衣裳不冷?”三娘笑而不語,只見金蓮雙眼迷離,便伸手握住金蓮玉手,拉到胸前按住,口中道:“嫂嫂,不曾看出麼?”

    卻說金蓮被三娘握住手,起初心頭如鹿撞,但放在三娘胸口時,頓覺不妥,驚呼道:“二叔胸前如何這等?”三娘笑着脫了暖帽,解了方巾,將一頭秀髮散開,口中道:“嫂嫂不曾看出我是個女子麼?”

    金蓮哎呀一聲,撞朝一旁,不妨跌了一跤,三娘急忙扶起時,金蓮臊紅了臉,忍不住慍道:“既是女子,如何不早說?卻在這裏戲耍?”三娘道:“嫂嫂息怒,先坐下來,我慢慢說與你聽。”當下三娘將自家身世說了,聽到後面,金蓮怒氣才略略消了,嘆口氣道:“原來三娘你也這般命苦,自小生爲女兒卻被做男子養大,定然吃了不少苦頭。”

    說罷金蓮低頭又道:“三娘,我只道你是位男子,適才做出這等事來,你不會輕賤於我吧。”三娘道:“嫂嫂,此事我自會爛在肚裏,只是嫂嫂今後切勿再做此等事了。”當下三娘直將話來勸金蓮,兩女便各說起胸中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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