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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八章成爲辛贊後,辛棄疾氣吞萬里壯志酬(三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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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五)

    迴應蓀歌的是漫長的沉默。

    蓀歌自嘲一笑,問出這種毫無意義的話,倒也是她愚不可及。

    院中,樹影晃動,人影消失。

    秦家大郎……

    秦檜的眼中浮現出茫然。

    蠅營狗苟數十年,曾經意氣風發的秦家大郎早就被汴梁的朝堂磨掉了銳氣,被金營的風沙壓垮了脊樑骨。

    他是誰?

    是胸有報國志向的秦家大郎?

    是那個不得官家不得岳丈不得妻子喜歡的員外郎?

    是那個不得已愧對百姓愧對父輩希望的割地使?

    還是後來的金人俘虜,現在的賣國賊?

    倘若有再來一次的機會,他會選擇堅持做秦家大郎嗎?

    這一刻,秦檜也在問自己。

    他沒有答案。

    或許,他從來都不是一個能堅定自己信念,熱血不滅的人。

    碰壁了,他就會想回頭。

    強權下,他就會想屈伏。

    再來一次又怎樣?

    再來一次,他的慷慨陳詞就能被趙佶趙桓二帝採納嗎?

    再來一次,他就能在被俘虜之後堅守氣節不怕死嗎?

    不會。

    他的人生,沒有第二種可能。

    他就是個既失敗又卑劣又可恥的人。

    世人對他的評價,他又不是真的不知曉。

    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

    臨到死,憑空生出了無限的勇氣。

    反正他是個惡人,那就作惡到底,有始有終吧。

    靜謐的夜裏,披散着頭髮的秦檜如同鬼魅般笑着。

    ……

    翌日,天一亮,蓀歌就匆匆出了城。

    臨安城外十里……

    秦檜的這個藏人地方,真真是令她意想不到。

    小橋流水,白牆灰瓦。

    年邁的李清照並沒有受到任何的折磨。

    在看到蓀歌的一剎那,李清照眉頭微蹙,初冬的風颳起她的衣衫,顯得她身形越發消瘦孱弱,整個人薄的就像是紙片一樣。

    蓀歌心中酸澀,那個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的照姐兒,成了垂垂老嫗。

    “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李清照蒼老渾濁的眸子,幾乎看不清眼前人的容貌。

    心頭升起的奇怪感覺,卻讓她下意識問出口。

    蓀歌壓下心頭的澀意“一面之緣。”

    從沒有一刻如現在這般,讓她真真切切的意識到,用不了多久,她就要親手埋葬她養大的女兒了。

    李清照的眉頭越皺越緊,似是想要想起眼前人。

    可她的腦子實在是太遲鈍太遲鈍了,歲月腐蝕掉的從不僅是她健康的身體秀麗的容顏,還有曾經引以爲傲的大腦。

    “你要跟我一起回北方嗎?”

    “去看看明水、青州、汴梁。”

    蓀歌沒有湊的太近,始終隔着恰當禮貌的距離。

    李清照的頭微微前傾,想聽的更清楚些。

    見狀,蓀歌擡高聲音,一字一頓重複道“你要跟我回北方,去看看明水、青州、汴梁嗎?”

    李清照的眼眸裏迸發出灼熱的光,轉瞬又熄滅“我生爲宋人,不降金。”

    “投降,不如不回。”

    蓀歌耐着性子解釋道“不降金,我也不是金人的說客。”

    “我,我就是淪陷地普普通通的一個不曾放棄抵抗的人。”

“十多年前,我曾答應過你,帶你回去。”

    “是你?”李清照渾渾噩噩的腦海裏浮現出多年前的畫面。

    可,畫面裏的人,明明是母親的臉,母親的眼神。

    “是我。”蓀歌淡淡道。

    李清照瞧瞧自己乾癟的比枯樹皮還醜陋可怖的手,並沒有多做猶豫。

    在臨安,她已然了無牽掛了無遺憾。

    這江南的暖風細雨,終究還是不能填滿她那被北方的狂風驟雨勾勒出的遺憾和懷念。

    終此一生,總要踏上歸程。

    李清照從來沒想過面前的人會對她有所圖。

    能在南北來去自如的人,不會覬覦她早已所剩不多的所藏。

    再者說,金石錄已經完稿,所藏贈與來人又何妨。

    在這個冬天,也算是上天垂憐,聽到了她的所求,讓她遇到奇怪但又心軟的人。

    左不過一死,又有什麼可害怕的。

    “好。”

    在等待李清照收拾行囊的日子裏,蓀歌也在竭盡全力的探查臨安的消息,嘗試鼓動一些親金的官員,給金廷透漏些挑撥離間的消息。

    可她還來不及動作,就被秦檜的心腹下屬按住了,不由分說送出了城。

    “老先生,我家大人說會贈故人一份大禮。”

    “當然,大人也說,老先生若不願走,儘可再入城。”

    蓀歌:秦檜有毛病吧?

    強制性的把她和照姐兒送出臨安,又拽拽的留下一句不想走還能再進去。

    畫蛇添足都沒有秦檜這麼毛病!

    就在蓀歌想入城時,拽拽的人又說了酷酷的話“大人還說,老先生今日不走,那就不要再動走的念頭。”

    蓀歌:威脅她?

    秦家大郎威脅她?

    好吧,她被威脅到了。

    人家的大本營,她還帶着路都走不穩當的照姐兒,還能掀起什麼風雨。

    她走!

    反正,臨安朝堂的態度從來都不是她謀事的關鍵。

    這一次離開的情形,簡直不要太安逸。

    ……

    臨安城,起風了。

    肅殺的寒意,預示着即將到來的風暴。

    那位大權在握的奸相秦檜,似乎也得了瘋病。

    言行越發荒誕狂悖,橫行無忌,不顧趙構的反對猜忌,一而再再而三插手軍務,挑起事端。

    不停的在試探着什麼,不斷地挑戰着皇權的底線。

    徹底的將臉皮踩在腳下,光明正大地藉助金廷的勢力,威嚇君王朝臣。

    激起了公憤,人人喊打。

    可偏偏沒一個人敢真的跳出來正面硬剛。

    氣憤是真的,怕死也是真的。

    那是一種無奈,是一種悲哀,是對權力的深深畏懼。

    風聲鶴唳人人自危的臨安朝廷上下,瀰漫着一種詭異的寂靜。

    這種寂靜,無法讓人安心,更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火山噴發前的沉積,讓人感到深深的恐懼。

    一晃,冬去春來。

    又一個初夏。

    蓀歌親手葬了李清照。

    也徹底的葬了另一個世界的牽絆。

    不待蓀歌感懷,臨安和燕京交惡,曾經的紹興和議,如同廢紙。

    契機,比她想象中來的還要早。

    完顏亮率大軍,南侵。

    臨安朝廷匆匆的組建起軍隊抵抗。

    亂了,南北,都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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