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珠柔聲道,“你這麼做,是不是有什麼苦衷?你說出來,讓王爺給你做主,別讓外人給欺負了。”
侍衛忽然紅了眼眶。
他原本打定主意,死都不泄密的,卻被甄珠這一句溫柔的話而護短的話,給整破防了。
戰王在他心裏,跟神一樣的存在。
他不想背叛戰王,奈何對方抓走了他家裏人。
有年邁的父母,蹣跚學步的幼子,身懷六甲的妻子!
他渾身發抖,淚從眼角滑落。
……
甄珠忙到半夜,回了房,泡在澡桶裏,頭靠在邊沿,就那麼睡着了。
油燈裏的油少了,光線逐漸暗淡了下去,房間被夜色填滿,越發感覺冷森森的直冒寒氣。
念念和小秋受了驚嚇,要白衍抱着哄着,才睡着。
他把孩子抱到隔間,給孩子蓋好被子,回了房,才見着泡着澡睡着的甄珠。
丫頭也被嚇着了,又忙着救人,累壞了。
他心頭刺痛。
拿來大毛巾,將呼吸均勻睡沉了的她抱起,幫她擦乾身上的水漬,再穿上衣服。
觸碰她如凝脂般的肌膚,他生不出半點旖旎的心思,心裏只有心疼和憐惜。
當他從吳澤口中得知王府裏也來了羣狼時,他頓時慌了。
拼了命的趕回來,便看到兩頭狼撲向甄珠。
那一刻,心跳都停止了。
用了十足的功力,將那兩頭狼轟飛,他雙手都還在發抖。
直到把姑娘抱在懷裏,確定她安然無恙,高高懸起的心,才轟然落地。
差一點,他就失去她了。
幸好,他趕上了。
思及此,白衍眼眶發燙。
湊上去,親了親甄珠的額頭,把她抱到牀上,用厚厚的被褥蓋着她,再掖好了被角,就那樣靜靜地看着她,神色專注,一眨不眨。
明明外頭還有好多事情等着他處理,但是,他的雙腳卻像生了根一般,半步也不願挪動了。
而且,他發現,甄珠的睫毛顫得愈發厲害,眉頭緊緊皺起,嘴裏喃喃地說着什麼,雙手伸出來無意識的揮舞。
她做惡夢了。
白日裏她經歷的那些慘事,是別人一輩子都不會經歷的。
她太受罪了。
他決定陪她。
脫去衣服,就着她方纔洗過的那桶涼掉的水洗了洗。
只是,他纔將將躺到榻上,這丫頭就摸索着自覺地靠了過來,緊緊摟着他,嚴絲合縫的貼緊。
嬌軀又暖又軟,他身體竄出一把火。
但是,小姑娘不安地扭動、掙扎,他便知,她仍然承受着惡夢的困擾。
他將那股子渴念壓下,啞着聲音在她耳邊喚,“珠兒。”
他聲音低醇沙啞,帶着熱氣。
她的身子拱了拱,眼也沒睜,整個人翻到他身上,趴着又睡了。
白衍哭笑不得。
這是有多黏他呀,簡直恨不得融入他的骨血裏。
這可苦了他,嬌妻在上……
但又偏生稀罕她這副模樣,沒捨得將人吵醒,摟着她,翻個身,讓她側躺着,枕着自己的胳膊睡。
他也是倦極,很快便睡熟。
半夢半醒之間,他覺得有些冷,猛然驚醒,發現她抱着雙膝,一言不發的呆坐着,臉上掛着淚水。
他倏然心驚,睡意全無,爬起來,伸手去摟她,“又做惡夢了吧?不怕,我在。”
甄珠徐徐望着他。
她像是才哭過一場,眼裏罩着一層朦朦朧朧的水光,叫他無比心疼。
他伸手撫着她冰冷的臉頰,“是不是夢裏又預示了什麼不祥之事?”
甄珠搖搖頭,撲到他懷裏,吸了吸鼻子,聲音裏尚帶着些鼻音,“阿衍……”
她想說,她又夢到了言希和他在一起的場景。
點點滴滴都看在眼裏,這讓她很難過。
老天爺既然讓她穿越過來,就應該讓她和白衍有個新的人生,而不是把他的亡妻橫亙在他們之間,給她添堵!
還有,爲什麼自己會接二連三的夢到言希?
不管她和言希有什麼關聯,她倆都是獨立的個體,各有各的命運軌跡,爲何總要混爲一談呢?
她好無助!
好妒忌!
她已經說服自己,不去想言希和白衍之間的事,就當他從頭到尾,都只有自己一個女人。
可是,她隔三差五的就夢到他們在一起的場面。
很甜蜜。
很幸福。
她鬧,他笑。
她發脾氣,他縱容、寵溺。
可這一切,都與她無關。
她就像個旁觀者。
或者說,是個卑污的第三者。
這誰受得了?
那畫面是那麼的清晰,仿若就在她眼前,這刺痛了她的雙眼,讓她妒忌到發瘋、發狂!
再這麼下去,她受不了!
“阿衍……”她聲音沙啞,“等日後你帶我去見見淨凡大師,好嗎?”
或許,那神祕莫測的淨凡大師,會給她解惑。
白衍也沒多問,應下了。
“好。”
“那咱們過兩日就回銅州吧,我擔心我們趕不上大姐的婚宴。”
白衍一怔,一時作聲不得。
甄珠有些急了,“怎麼?你已經破了吳澤的計劃,立了大功,皇帝還想讓你帶兵打東夷不成?”
吳澤通敵叛國這件事很快會翻篇。
但是,東夷人是真的打來了。
且勢頭極猛,已經攻下了三座城,援兵過去,還沒有消息,但估計,也沒能擋住。
白衍斟酌了片刻,“身爲武將,身不由己。若有戰,召必回。”
“可是……”甄珠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朝廷那麼多有能力的將領,不是非你不可的。”
白衍默了默,“只有我與東夷人打交道的時間最長。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我推不掉的,也不想推。”
他對她幾乎言聽計從,可是,在這件事上,他很堅決。
甄珠知道,自己不可能阻止他了。
她纖細的雙臂,纏着他的頸脖,紅脣湊上去,笨拙地親吻他。
有淚落入兩人脣上,滲入口中,又苦又澀。
他的姑娘,哭着吻他,帶着幾分悲壯的意味!
想來也是。
四年前,她就是死在了戰場上,骨子裏對戰場有種莫名的恐懼吧。
可憐的姑娘。
跟了他,終日擔驚受怕,沒過一日安穩的日子!
他的心像被人揪住,窒息的難受。
他一手托住她的後腦勺,奪取了主動權。
兩人都很激動,顫抖的手,去拽對方的衣服。
眼看就要赤誠相對,忽然從隔間傳來念唸的哭喊聲,“娘、娘,你在哪裏……”
兩人動作僵住。
……
翌日。
整個國都風聲鶴唳,街上空無一人,只有流浪狗出來,啃噬那些斷肢殘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