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楊大妮開口，魏二花就急急說道：“我不想這麼早就嫁人！我不想像我娘一樣，早早嫁人，然後接二連三地生孩子……”
她以前聽來村裏的衛生員說過，女人嫁得太早，生孩子生得頻繁，對身體損傷很大。
她娘應該就是這樣，所以現在纔會三天兩頭的病，現在還嫌爺奶嫌棄。
她不想像她娘那樣，她不甘心，她想像楊大妮那樣，出去見世面，長見識。
她想像楊大妮那樣，穿得像個城裏人，說話也像城裏人。
楊大妮用力握住了魏二花的手：“好，到時候你跟我一起走！我可以先借你錢買車票，等你到廣海找到工作了，再慢慢還我錢。”
見兩個小姑娘激動得眼淚汪汪的，白玉嬌不得不提醒一句：“二花，你爸媽同意你出去打工了？”
“還有，你如果沒有辦身份證，就要在村裏打介紹信出來，拿着介紹信在廣海纔好找工作。”
“我爹他……”魏二花一下子卡殼了，半晌才小聲說了實情，“我爹他不知道，但是我娘偷偷跟我說，她支持我去……”
前提是，每個月她要把自己工資的絕大多數都寄回來，僅留下一點點錢自己用。
白玉嬌嘆了口氣。
也不知道魏二花的媽到底是真的想讓自己女兒出去見世面，還是拼了一個女兒，放長線釣大魚。
不過，行叭，只要能走出去，以後總會一步一步越來越好的。
忙乎一晚上，多少算是有點收穫。
哪怕楊大妮家裏牀板上鋪的是稻草，稻草上只墊了薄薄一牀褥子，累極了的韓露莎也睡得極爲香甜，甚至還打起了呼嚕。
白玉嬌被呼嚕吵得迷迷糊糊的，翻來覆去好不容易有了點睡意，腦子裏卻突然響起了一陣滋滋滋的電流聲。
白玉嬌瞬間清醒，帶着一絲試探在腦海裏喚了一聲：“統子？”
電流聲滋啦滋啦響得愈發厲害，卻始終沒出現統子的聲音。
白玉嬌心有所感，急忙在腦海裏連聲呼喚：“統子，你怎麼了？”
滋啦聲停頓了片刻，然後又劇烈響了起來。
就像是小雞雛在蛋殼裏想破殼而出，停一下積攢了力氣又去奮力地啄蛋殼。
也不知道統子到底是在跟什麼憋招，滋啦聲響了一晚上，也沒響出個結果，倒是吵得白玉嬌頭暈腦脹的沒休息好。
臨到雞鳴的時候，電流聲倒是不響了，白玉嬌只闔了一會兒眼，就被韓露莎推醒了。
大家夥兒都在等着，白玉嬌總不能說自己沒休息好要繼續睡，咬着牙拿冷水洗了一把臉就出發了。
韓露莎注意到白玉嬌的臉色有些不好，湊過去低聲問道：“昨天晚上沒睡好吧？稻草牀還是太硬了，我也沒睡好……喂，你那是什麼眼神兒？”
白玉嬌幽怨地盯着韓露莎：“不知道是誰，呼嚕都快打出哨音了，居然也沒睡好嗎？”
“你、你胡說，我怎麼會打呼嚕……”韓露莎的辯白在白玉嬌的注視下漸漸消聲，最後訕訕解釋了一句，“那個，我昨天可能是太累了，你知道的，人太累了就容易打呼嚕……”
白玉嬌嘖了一聲：“別跟我解釋，反正你吵我就吵這一晚上，我就是擔心，你一累就打呼嚕，以後你老公可怎麼活啊？”
“我工作又不會那麼累……”韓露莎反駁了一句，見白玉嬌的目光大有深意，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突然臉色一紅，啐了她一聲。
白玉嬌一臉無辜：“你啐我幹嘛？還有，你臉紅什麼？”
韓露莎一怔。
嗯？白玉嬌不是那個意思？是自己想歪了？
啊，這可羞死人了！
韓露莎支支吾吾：“我、我沒臉紅……”
“我沒看錯，你就是臉紅了！”白玉嬌很是堅持，還要喊楊大妮過來證明。
韓露莎只能趕緊拉住白玉嬌：“行行行，你沒看錯，沒看錯，是我臉紅了。”
白玉嬌這才作罷：“早承認不就得了嘛。那麼，你爲什麼要臉紅？”
“我——”韓露莎正不知道怎麼解釋才能矇混過去，猛然瞥見白玉嬌嘴角藏着一抹壞笑，立馬醒悟過來，撲過來就撓白玉嬌的癢癢肉，“好哇，你這個傢伙，最壞的就是你了！”
跟韓露莎嘻嘻哈哈鬧一陣，白玉嬌精神頭兒總算起來了，跟着大部隊往大溝村的後山進發。
後山的半山腰，有一片比較大的坪壩地，地方平坦空曠。
重要的是，這塊地當初沒有分給個人，是村裏公共用地，如果選擇這裏，那就沒有什麼麻煩。
另外一個方面，就是這一片地方，離大山裏頭後面幾個村子也更近一些。
所以，這裏是村裏和鎮上初選出來的地方。
看山跑死馬。
站在村子裏，看着這半山腰似乎也不遠，等開爬了，這看着不遠，也讓大家爬了一個多小時。
白玉嬌氣喘吁吁地爬上半山腰那塊坪壩，眉頭皺得死緊：“沒有別的地方嗎？”
村長魏愛國搖頭：“白總，就這塊地方最合適了。村裏的娃兒們上來不要個把小時，其他幾個村的娃兒們翻過山頭走到這裏，也只要兩個小時……”
只要兩個小時？
學校八點鐘上課，夏天天亮得早還算好，冬天的時候，早上六七點鐘天都還是黑的。
這就意味着，大溝村的孩子們要摸黑走一個小時，其他村的孩子要摸黑走兩個小時的山路，才能進學堂。
自苦以來，寒門難出貴子，因爲讀書，真的是太不易了……
見白玉嬌似乎並不滿意這塊地方，杵一邊抽菸的徐明燈突然開了口：“其實，要是白總你能多投點錢的話，有一個地方也挺合適。”
白玉嬌不置可否：“哦，是什麼地方？先帶我們去看看再說。”
徐明燈伸手一指山下：“喏，就在那兒。大溝村村頭那地方，要是能修一個水壩，把山溪的水給囤起來，水位一高，我們裏面幾個村子的娃娃，就能坐船出來上學。”
“大溝村的娃娃，平常走路也就是十幾分鍾就可以走到了。”
“而且，修個水壩，還能搞個小水電……”
韓露莎沒忍住哼了一聲：“你這算盤打得倒是精響。本來只要修一所學校，現在還要給你們修一個水壩，還要搞小水電給你們發電供水。”
“你上下嘴皮子一碰，說得倒是輕巧，你知不知道水壩工程要投入多少？”
徐明燈不吭聲了，拿眼睛瞅着鎮長李偉。
他提出那個地點，不也是爲這一片好幾個村子着想嘛。
這鄉旮旯裏難得來一個肯撒錢的大老闆，不好好薅一把羊毛，回頭等人走了，他們又去喝西北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