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女同志，在旅途中照應下是應該的，何況對方還送給自己兩個饅頭，雖說不是什麼貴重東西，就衝這態度，也讓人舒心。
中年女幹部笑着把饅頭接了過來：“行，沒問題。”
怕吵醒白玉嬌，顧庭笑笑不再說話，閉着眼養神。
中年女幹部也很快躺下休息了。
沒過多久，列車就緩緩停靠在了一個站臺，外面些許嘈雜聲並沒有驚動熟睡的白玉嬌。
顧庭輕輕摸了摸她柔軟的頭髮，並沒有按她之前說的，把她叫醒，而是輕輕站起身，然後大步朝外走去。
白玉嬌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了，懵了片刻後回過神自己是在火車上，急忙坐起身來。
顧庭……她好像還說要送顧庭下車的，這會兒火車怕是都快跑到廣省了！
怎麼就睡得那麼死呢？
白玉嬌有些懊惱地揉了揉臉，坐在對面臥鋪的中年女幹部看到不由笑了：“你對象下車的時候特意沒吵醒你呢。”
說着指了指小桌板上擱的兩個饅頭，“還送了我兩個饅頭，讓我照應下你。”
“我看他挺關心你的，你這對象找得不錯，大姐可是過來人，看人看得多了，這種男同志要得！”
“妹子，這麼好的男人你可得抓緊了，你現在到結婚年齡沒有？到了的話就趕緊先結婚。”
“我跟你說啊，趁着年輕感情好，作點也沒事，把婚結了好先磨合，把男人一些該改的脾氣都改了……”
顧庭的細心讓白玉嬌心裏暖乎乎的，可是這位大姐見第一面就開始灌婚後生活的心靈雞湯，這也太熱情了點……
白玉嬌只能不失禮貌地尬笑：“大姐貴姓？你是去哪兒出差嗎？”
“我叫舒曼，是利州化工廠的銷售人員，這一趟是跑完業務回去。”舒曼很大方地介紹了自己。
原來是跑銷售的，難怪這嘴皮子這麼溜……白玉嬌有些驚訝：“我叫白玉嬌。舒姐，你厲害啊，女同志跑銷售的少，跑化工銷售的就更是鳳毛麟角了！”
舒曼被白玉嬌誇得直笑：“厲害什麼啊，還不是因爲家裏困難，跑銷售工資高些，就這麼被逼出來了。”
說是這麼說，不過言談間，白玉嬌發現舒曼對化工產品說得頭頭是道，看樣子是下過一番苦功的。
雖然計劃經濟讓銷售的發揮餘地不多，可一個不懂產品的銷售，不是一個好銷售，舒曼深諳此道。
白玉嬌忍不住對她豎了個大拇指：“舒姐，就憑你這本事，女強人一個，以後肯定能步步高昇！”
漂亮話誰都愛聽，尤其是這漂亮話還說得非常真心實意。舒曼聽得樂呵呵的，臨分別時還很有些捨不得，把自己的聯繫方式留給白玉嬌，讓她有時間一定給自己來信，又格外叮囑了幾句：
“小白，我看你對化工產品也挺熟悉的。現在工作不好找，要是你回去後工作沒着落，不如先到我們廠裏來。
別的不敢多說，進銷售科搞臨時工，曼姐還是能給你打包票的。
只要做出成績了，等有指標了還能爭取轉正，以後我們姐妹倆就一起跑業務出差。
利州離你們廣海也不遠，想回家坐個火車也方便……”
實在不行，這也是一條路。
白玉嬌笑着謝了，跟舒曼揮手告別，在火車上看了一會兒書，就聽到乘務員一路大聲提醒：“前面廣海站到了啊！大家提前把行李都收拾好！”
白玉嬌收好書本，轉頭看向窗外。
鐵路線沿線都是低矮陳舊的房屋，如果不說這裏是廣海，看着也就比一些縣城強一點而已。
七十年代的廣海啊……
還沒有地標“小蠻腰”，沒有大劇院，沒有體育中心，只有一個五羊石像……
白玉嬌上輩子不是廣海人，但是是在廣海讀的大學。她的事業的起點也是廣海，然後才轉戰到魔都。
這座城市給過她很多美好的回憶，當然也有背叛和傷痛，不過——
不管如何，廣海的美食還是很中她意的。
白玉嬌等了好一陣，才取到了自己託運的行李，沒理會火車站拉客的熱情招攬，費力地拖着大包小包擠上了一輛公交車。
公交車開了半個多小時，在寫着“省機械廠”的站牌前停靠了兩分鐘。
白玉嬌拖着行李擠下車，擡眼看向不遠處大門上“廣省機械廠宿舍”的招牌，大步朝裏面的一幢樓房走去。
現在正是做晚飯的時候，家家戶在302號房子的大門前站住了腳，猶豫了片刻，擡手堅定地敲響了門。
叩叩叩，叩叩叩。
“誰啊？”門內很快有人應了聲。
白玉嬌暗吸了一口氣，調整了下表情，在看到開門的人後錯愕地一怔，退後一步看了眼門牌號。
302，沒錯。
父親白中書是省機械廠的高級工程師，分到的是最好的一層樓房，可開門的這個人……她不認識！
開門的老嬸子疑惑地看着她：“你找誰？”
白玉嬌還沒回答，跟在老嬸身後走過來一箇中年男人：“媽，是誰啊？”
一眼看到門外站着的人，中年男人愣了片刻，才驚訝地喊了一聲：“你是……白、白中書的閨女？”
白玉嬌心裏咯噔了一下。
記憶裏，廠裏的人對這身體的父親白中書還是很尊敬的，一般不是應該稱呼“白工”嗎？
“我家搬家了？”
“你家搬家了！”
兩個人幾乎是同時出聲，中年男人頓了頓，不自然地咳了一聲：“你出了這兒往左走，最頂頭的房子就是。”
不等白玉嬌多說什麼，中年男人就“砰”的一聲關上了門，隔着房門，還隱約傳來裏面的說話聲。
“……你們廠裏那個白中書的女兒？不是說送下鄉插隊了嗎……”
“可能回來探親……”
“她倒是會挑時間，去年沒見她回來……她家裏肯定沒給她說過家裏的情況，不然她也不能還找這裏……她家不會把房子再要回去吧……”
“那不能，這是廠裏分給我的，住都住兩年了，那哪能讓他再拿回去……”
家裏……出了什麼情況？白玉嬌心裏發沉，拖着行李下了樓，擡腳往最左邊走去。
她記得，廠宿舍區最左邊應該是一排破舊的雜房，平常用來存放廠裏的一些破爛的。
難道那裏新修了住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