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多想了,我與他不是那樣的關係。”
白婉棠無語,又感到有些不對勁。
以獨孤極那敏感多疑的性子,他不可能讓外殿魔侍這麼輕易打探到內殿的動靜。
柏懷雖困惑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但這是私事,他不方便問。聽不是他所想的那般,他道了個歉要退下去。
白婉棠卻又叫住他說了幾句話,他聽罷後思忖着離開。
傍晚時分,有人過來給白婉棠梳頭,戴上華麗又繁複的髮簪珠釵。
白婉棠偷偷將寒魄珠藏起。剛藏好,獨孤極就過來了。
她慌忙站起身迎上去,獨孤極盯着她看了一會兒,沒給她上腳鐐,直接牽着她出門。
慶功宴安排在玄鴻宗主峯最大的雲華殿。
至雲華殿下的高臺,獨孤極鬆開了她的手,走在她前方。
她要跟上他,卻又被一旁的魔侍擋了下。
魔侍道:“你不能和尊主並行,這不合規矩。”
白婉棠“哦”了一聲,面上無所謂跟在獨孤極身後,只是時不時擡眸看看他的背影。
走到雲華殿門口時,獨孤極纔回頭看她一眼。
她回以一笑,獨孤極卻好似沒那麼高興,嘴角揚着,眼眸卻幽暗。
白婉棠心裏火氣騰地起來了。
她已經這麼卑微,他還要怎樣才能滿意?
不過一想到過了今晚她就不用再見到他,她又努力平復心緒。笑着跟他到殿上高位,和其他魔侍一起立於他身後。
大殿內坐滿了魔族,這場面和電視劇裏帝王宴請羣臣無異。
只不過這些臣子個個不是人,渾身散發魔氣。
崔羽靈一身白衣,在其中尤爲顯眼。短短几日過去就已左右逢源,和魔族打成一片。
他們讚揚起獨孤極的手段與心計,對舊時魔皇甚是不滿。
“千年前尊主被封印,我們魔族也全都被鎮壓在魔域內。千年來,竟無一魔皇有膽量帶我們破開封印,打出魔域。真他孃的憋屈!”
“幸好尊主重回魔域,咱們魔族纔有機會把那些個狗屁正道修士,打個屁滾尿流,哈哈哈哈哈!”
獨孤極含笑不語,只偶爾說幾句話。話裏滿是高高在上、睥睨衆生的意味,底下諸魔卻對他更爲恭敬。
白婉棠從他們的言語中,聽明白他們信服如今病弱的獨孤極,並非只是信仰他曾經的輝煌,更是真心敬畏他的野心與手腕。
話過三巡,羣魔紛紛起身要敬獨孤極酒。
獨孤極拿起酒杯,睨了眼白婉棠。
白婉棠轉身背對着他,從魔侍手中拿起白玉酒壺。
她心道機會來了,思忖一秒,將手鍊上一顆珠子以袖遮掩,丟進酒壺內。轉身時不着痕跡地輕晃酒壺,屈身彎腰爲他倒酒。
下邊的魔族又大笑道:“說來,留着這有神骨神蓮的所謂魔族殺器,也挺有意思的。”
“你們看她在尊主面前奴顏婢膝的樣兒哈哈哈哈哈!那羣正道修士,要是知道他們所謂的對抗魔族的希望,在咱們這兒不過是個給尊主暖暖牀,倒倒酒的物件,恐怕要當場氣死吧。”
崔羽靈也笑起來,附和道:“還是尊主厲害,若是我,就想不到如此既可以羞辱正道,又可以羞辱這魔族殺器的方法。”
白婉棠倒酒的手顫了下,酒微灑到獨孤極手指上。
她擡眸看他的臉。
他只是含笑,並沒有因他們對她的羞辱而有何反應。
她放下酒杯,垂眸掏出手帕擦去他指上的酒。
他這才收回手,舉杯對諸魔示意,將酒一飲而盡。
他如今身子不行,不宜飲酒,只喝了兩杯便輕咳起來。
白婉棠捧着酒壺繼續給他倒酒,獨孤極卻沒再喝,示意她將酒壺放下,拉着她的手讓她在他身邊坐下。
然後又鬆開她,繼續聽下方的魔族說話,好似並不在意她。
崔羽靈把話頭引到了獨孤極留她還有羞辱她的意思上,魔族便起勁地跟着誇:“尊主厲害,把她訓得像狗一樣乖,日後沒準兒還能幫我們殺正道呢。”
白婉棠手攥緊裙子,努力忽略他們的羞辱。
她感到諸多嘲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其中崔羽靈那得意的譏嘲最爲刺人。
直到獨孤極又說起最新打下的那座城池,在修真界有小仙界之名,諸魔興奮地聊起那座“小仙境”有多難攻打,她才終於從衆人的言語踐踏中解脫。
獨孤極在此時微微側頭對她道:“生氣嗎?”
氣,氣得想扇你幾巴掌。
白婉棠心裏這麼想,嘴上道:“你想聽我怎麼說呢?”
獨孤極在桌下握住她的右手,順着她的手腕摸上那顆紅線牽的硃砂痣,道:“只要你聽話,以後無人再會這樣說你。”
她還不夠聽話?
白婉棠真是要給獨孤極氣笑了,她想自己在他眼裏,大概就是一條還不夠聽話的狗吧。
一定要她完全喪失自我,他才能滿意。
獨孤極摸了她的痣好一會兒,在下方有人又開始侮辱正道時,鬆開她的手道:“你先回去。”
白婉棠頷首,應聲沿着殿牆,從晦暗處離開。
今日慶功宴,魔族全都慶賀休息去了。
寢殿只有兩個魔侍值守,其中一個便是柏懷。
白婉棠讓一個魔侍退下去,只留柏懷。
柏懷被她帶到內殿佈下結界,開始畫傳送法陣,道:“你回來的比宓媱和我們商量的要早一些。”
按照計劃,是到了時間點,宓媱會想辦法讓她離開雲華殿。而她只需抓住機會發動寒魄珠,讓獨孤極寒毒爆發,趁着所有人去關注獨孤極時,柏懷便可帶她逃離。
白婉棠若有所思地道:“是獨孤極讓我先回來的。”
頓了頓,她又問柏懷:“接應的人都撤了嗎?”
讓接應的人撤離,是白婉棠今早留下他時說的。
柏懷畫陣的動作頓了下,擡頭看白婉棠,“嗯。”
白婉棠點點頭道:“那就好。”
他們對視一眼,柏懷加快畫法陣的動作,白婉棠則扯下殿裏的所有布,擋在內殿門前,又將外殿燭臺裏的燈油潑灑在內殿。
就在法陣快要畫完之時,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兵荒馬亂的動靜。
白婉棠沒有驚慌,燃起業火。
業火順着燈油騰地一下將內殿燒成火爐,擋住了那些突然包圍寢殿的魔兵。
透過火光,她看見獨孤極陰沉可怖的臉。
“白仙仙,你當真背叛我。”
他一身白衣在火光中泛出紅色,臉色沉得彷彿能滴出水來,咬牙切齒的樣子,恨不得當場剁了她。
魔族剛送美人來的那天,崔羽靈說有辦法將柏懷等如今的正道棟樑一網打盡。那魔皇之女宓媱自告奮勇,說願助一臂之力。
那時獨孤極既沒有同意,也沒有否決。
他默許了她們的做法。
後來,柏懷等人被引來,而白婉棠也按照要逃離的計劃,在這段時間變得格外乖巧。
他裝作不知,只要她聽話,便對她不差。
錦衣華服,山珍海味,答應她取出她體內的伏火珠,甚至是爲她抹去身上的疤……
他想,她若知趣,就該放棄她那不切實際想要逃走的想法,乖乖地繼續留在他身邊。
今日慶功宴,他給了她最後的機會。
可她還是在他的酒壺裏下了寒魄珠,回來後便同那正道修士抓緊時間想要逃走,甚至放下業火燒了寢殿來阻擋他。
崔羽靈在昨晚他回寢殿前,曾對他說:“那來救白婉棠的柏懷,與她情非泛泛。就算是爲了柏懷,她也一定會走……”
情非泛泛,果真如此。
獨孤極不在意白婉棠的喜歡,但此刻卻還是因爲她對他的喜歡抵不過別的男人,想要活撕了她。
他可以無視她,但是她不能這樣背叛他!
他跨過業火,手指着白婉棠惡狠狠地道:“白仙仙,你就是條養不熟的狗!等我殺了他就來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