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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一章 執黑子者爲先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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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庭湖畔坐西朝東的岳陽樓形狀規制與京都七層六角的觀星樓完全不同,四四方方飛檐盔頂,四根被稱作“通天柱”的楠木金柱直貫樓頂,周圍繞以廊、枋、椽、檁互相榫合結爲整體,頂覆日光下熠熠生輝的琉璃黃瓦,構型莊重大方,站在頂層望去,一片湖光水色盡收眼底。

    陳無雙幾人上樓時,六層上已經或坐或站聚集了不少人,有持劍修士,也有頂盔帶甲的一員魁梧將軍,正是楚州都督麾下得力心腹,正憂心忡忡遠望着湖面上翻騰的巨蟒跟身邊一個人低聲交談,見康樂侯爺領着許奉以及三個少年登上樓來,衆人反應各不相同,那將軍瞧了一眼司天監白衣如雪的公子爺,打心眼裏看不大起這一類仗着煊赫家世行事無所顧忌的紈絝,但有官職在身不好不講規矩,輕哼一聲不情願地拱了拱手,粗聲道:“末將楚州從五品撼山營營官,鄧思勉,見過無雙公子。”

    陳無雙嗯了聲,自顧自走到窗前面朝湖面,區區從五品在京都連進鎮國公府的資格都沒有,就算察覺到他言辭中毫無恭敬之意,也犯不着跟他鬥氣,其餘人見少年這般作態都微微有些不滿,暗自腹誹誰不知道司天監這個中看不中用的嫡傳弟子是個目不能視的瞎子,裝模作樣去窗前湊什麼熱鬧,想來興許就是仗着看不見,否則若是看見那隔着百丈就讓人不寒而慄的兇獸,保不齊就得嚇得溼了褲襠。

    饒是墨莉一下馬車就蒙上面紗,岳陽樓上的人也都瞧着眼前一亮,暗自猜測難道這就是傳言中二十四劍侍中那位穀雨不成?容貌看不清楚,身段倒是有些韻味,姓陳的瞎子本事不濟,豔福倒着實不淺吶。

    許青賢擡步走到窗前,正好察覺到一道極強的靈識從湖上探進岳陽樓後又消失,低聲道:“本來那條畜生這些日子一直在湖裏到處找,從昨夜開始,變得愈加暴躁不安,人說兇獸對氣息感知最爲敏銳,此言不虛啊。”

    陳無雙輕聲一笑,從昨夜開始暴躁不安,必然是他拿走黑鐵山崖要找的那面銅鏡之後,常半仙將氣運之力瀰漫散在洞庭湖上的法子失了效,不過那東西如今藏在自己儲物玉佩中,氣息又跟神識纏在一起絲毫外泄不出來,倒不怕被玄蟒察覺,“許世叔,可會下棋?”

    許青賢愕然一怔,琴棋書畫乃是名門望族子嗣必學的東西,但司天監陳家只聽說過那位四爺棋藝臭不可聞,沒聽說從小目盲的陳無雙精擅手談一道,況且這種時候,誰還有閒心擺開陣勢悠然落子對弈,皺眉從鼻腔裏哼出一個字:“嗯?”

    白衣少年也不管樓上衆人神情各異,徑自道:“我不會下棋,四師叔陳季淳以前曾指點過我幾句,說下棋這件事蘊含的道理極多,要想勝過旁人,最要緊的是搶個黑子在手。”不少人暗自發笑,那位禮部右侍郎是四海揚名的臭棋簍子,還指點他下棋?二人對弈執黑子者爲先手,能搶先一步便立於主動,四五歲頑童都知道的事情,算什麼要緊的道理。

    康樂侯爺卻瞬間臉色一變,難以置信道:“你是說···”陳無雙嘿笑着持劍在手,焦骨牡丹上迷濛青光幽幽亮起,探身出了窗口一躍而上,站在岳陽樓頂琉璃瓦上,揚聲道:“司天監陳無雙在此,顧前輩別來無恙?”

    許奉雙目一凝剛要擡步上前,沒想到身邊青衫少年比他動作更快,身影驟然一閃而逝,窗外湛藍劍光登時盛放,一言不發勝過口若懸河,七品修爲一經顯露,樓內除了許奉外人人震驚,再看向墨莉的眼神就不免有了些訝然和期待,能跟這麼兩個鋒芒畢露的少年在一起,黑紗蒙面的少女可想而知也不是一般人物啊。

    讓他們失望的是,墨莉並沒有也躍上樓頂叫陣,腰間懸着的長劍未動,卻緩緩從儲物法寶中抽出一截三尺長短的翠竹,拿在手上一撩裙襬找了張椅子坐下,翠竹一出現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誰都聽說過,當朝太醫令、十一品境界的楚鶴卿佩劍便是一截翠竹,叫做蜻蜓。

    渾身漆黑如墨的猙獰巨蟒龐大蛇身猶在遠處湖水中上下翻騰,卻有一人聞聲疾速御空而來,獨臂修士垂着左袖懸空虛立在岳陽樓六丈開外,好似他鄉遇故知般,看都沒看窗口裏面的康樂侯一眼,笑吟吟朝樓頂上兩個少年點頭,“有勞無雙公子惦念,顧某喫得好睡得香,這幾個月硬是胖了幾斤,楚州水土養人吶。”

    顧知恆早在陳無雙登上岳陽樓時就有所察覺,出乎意料的是少年竟然先露面打招呼,更出乎意料的是,這位堪稱一日不見修爲境界如隔三秋的下任觀星樓主,第二句話直截了當就問道:“新債舊賬一起算算?”

    獨臂修士啞然失笑,低頭輕蔑瞥了眼岳陽樓內一羣人,饒有興致道:“年少氣盛,一個六品一個七品,要找顧某算賬?膽識可嘉,但無雙公子,憑什麼?”陳無雙傲然一笑,手中長劍唰地在身前一亮,朗聲道:“就憑公子爺手裏這柄劍,叫焦骨牡丹!”

    二百年前絕代劍仙逢春公的焦骨牡丹!

    崑崙山上渴飲上界仙人血的焦骨牡丹!

    顧知恆臉上微微變色,凝神打量他手裏劍脊上一道筆直黑線的長劍,竟由衷讚了一句:“好劍!”而後搖頭笑道:“或許再下去二十年,無雙公子能有跟顧某分個生死的本事,可眼下嘛···殺雞焉用宰牛刀。”

    遠處顯然有人注意到這邊的動靜,不多時顧知恆身後就圍上來數人,最擅用毒的黑衣老婦赫然在列,一見樓頂上兩個少年劍修就獰笑出聲,陰惻惻道:“好,老身還以爲報不了那一劍斷腕之仇了,姓陳的瞎子,你身邊那個賤婢在哪裏?老身今日先殺她,再殺你!”

    康樂侯爺也沒想到陳無雙一露面就主動挑事,無奈回頭使了個眼色,身後以許奉爲首的數人立即各執刀劍躍出,站在窗外上翹的屋檐上凝神準備出手迎戰,白衣少年嘴上硬氣歸硬氣、焦骨牡丹鋒利歸鋒利,可要說他能以六品境界在那妖婦面前不落下風,誰都不信。

    何況,對面還有個修爲不知深淺的獨臂修士。

    顧知恆冷哼一聲,“不知好歹,無雙公子,真要急着尋死?”他倒不是心慈手軟想放過陳無雙,而是一來有人懇求過他儘量不對這兩個少年下手,二是沒找到那樣東西之前,他也不願意額外橫生枝節,現在還沒到萬不得已跟康樂侯動手的時候,雖自信有能付出代價滅了許家的實力,但如今情勢跟十年前不同,牽一髮而動全身,黑鐵山崖在楚州的這些人都算是無根之木,真惹了衆怒,駐仙山之類自詡名門正派的修士聞訊而來,就是個麻煩。

    陳無雙心下一橫,手掌一翻,那面青銅圓鏡已然在手,湖面上攪風浪的南疆玄蟒登時動作一停,昂首立起兩丈餘長蛇身,而後突然扭動身軀迅速朝岸邊遊動。少年似乎渾不在意,語氣輕鬆道:“顧前輩要找的東西就在我這裏,想不動手恐怕都說不過去,公子爺偏就不信邪,黑鐵山崖好了不起?”

    顧知恆臉上笑意漸漸凝固,如覆寒霜,揮手止住頃刻就到岸邊的黑蟒,不用去甄別少年手裏拿的東西是不是自己要找的,單看玄蟒兇焰灼灼的樣子便能知道真僞,眯着眼第二次說:“膽識可嘉。”陳無雙故意此時亮出那面銅鏡絕不是有心尋死,而是在馬車上跟許奉閒談時就想清楚,既然早晚少不了把許家目前的麻煩攬在自己身上,不如爽快些落個好名聲,死也死得光彩。

    墨莉此時再沉不住氣,翠竹換胭脂,一躍飛到陳無雙身側,少年笑嘻嘻握住她手,輕聲呢喃道:“想來我是做不成觀星樓主了,不過,墨莉你知道嗎,我心裏一點都不委屈。你不要全力出手,若是事不可爲,就走,天大地大,去哪裏都好。”

    黑裙少女一把扯下面紗,眼裏已然有了淚花閃爍,她原以爲在康樂侯府上鎮靜自若的陳無雙是有了胸有成竹的對策,沒想到他會做得這般決絕,竟是存了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心思,帶着些許哭腔顫聲問道:“值得嗎···”

    收起銅鏡,陳無雙整個人氣勢陡然一變,一股所向睥睨的劍意直衝雲霄經久不散,灑脫笑道:“世上的事情從來只有願意不願意,哪有什麼值得不值得,不信,你問問辭雲。”沈辭雲似乎受他情緒感染,放聲暢快大笑,“大好男兒,正該如此!”

    二人笑罷,陳無雙一抖長劍直指黑衣老婦,“自採劍出山,霜刃未曾試。今日洞庭,陳無雙斗膽讓楚州諸位前輩看看,何爲少年意氣沛青冥!”

    洞庭西岸岳陽樓外,兩個少年置身棋盤一側,手中長劍俱爲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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