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起身走向屋外，行至半途又停下，回頭道：
“你既然是永泰親衛，多少有點戰力，僅憑名頭也是一份威懾，而我手底下正缺這樣的人。”
遠望邁出門檻的靚麗身影，辰天陷入沉思，難道柳依依並非花舫舞姬這一層身份，其實私下還有不可告人的祕密？
思之愈深，辰天愈覺得很有可能，因爲柳依依與楊娘一樣，也是最早被梵天麟菩姬點化草木花仙子，傳承萬年。
如此深沉的底蘊，又在強敵環伺的滄汐北域，怎麼也有保全自身實力的底牌。
更何況，辰天還想起姑蘇城主羅氏家族的興旺，正是有柳依依的扶持功勞，但不知何因，羅氏家族最終還是被林葉兩家架空了，形如傀儡。
縱合種種，他認爲柳依依的身份絕對不簡單，很可能趁永泰軍入主姑蘇城，藉機謀事。
但目前而言，自己並未得到她的完全信任，諸多事宜也只是猜測，真相併不明朗。
“不管怎麼說，自己現在養傷爲重，只要聯繫到永泰城舊部，一切都將好轉。”辰天收攏思緒，安心的躺回牀榻，仰盯承塵又沉沉睡過去了。
剛進夢鄉，天幕一片暗紅，涌動的岩漿翻如浪花，烤得視線格外扭曲。
莽荒古龍遨遊其中，時不時發出一聲低悶咆哮，炸響如雷，鬼車怪鳥更是桀桀發笑，令人膽寒。
下一瞬。
辰天只見天幕轟然坍塌，滾滾岩漿撲面而來，眼見即將殞命，他眼前突然恢復一片清明。
此時坐在牀邊的姑娘，卻不再是斜疏垂雲髻的柳依依，而是一名粉粉嫩嫩的小侍女。
剛從噩夢驚醒，辰天強行壓下心中的顫動，緩緩道：“敢問姑娘，你家主人柳依依呢？”
“先生不必客氣，叫我小黎就好啦。”她笑吟吟拿下辰天敷在辰天額頭的熱毛巾，補充道，“我家仙尊前去戴桂山議事了，若是有事，先生可以向我說。”
“多謝小黎姑娘。”辰天稟禮，俯望水盆看到自己的倒影。
滿臉豁口，顴骨兩側肌肉被硬生生炸開，只剩薄薄的一層皮肉，若非有藥膏堵塞，肯定可以直接瞧見猩紅的牙齦。
這明顯是因爲七魄重創，傷及根骨，已經有些脫相了。
即使是童若然親臨，仍舊認不出辰天的模樣，只會暗忖此人的形神爲何如此枯槁。
辰天黯然的收回視線，擡頭看向小黎：“現在的姑蘇城，兵荒馬亂，柳姑娘還敢外出？”
“先生不必擔憂。”小黎擺擺手，“平沐關早在五天之前被攻克了，永泰軍正在大肆搜捕殘兵敗勇，尚無餘力顧及姑蘇城，倒也談不上亂。”
“再說了。”
“我家仙尊可是靈臺境的超凡強者呢，此去戴桂山，雖是荒郊野嶺，但自保完全沒問題。”
聽及此處，辰天怔了怔，頗爲詫異。
按理說，柳依依修成人形已有萬年歲月，高低也該是命絕境了，爲何只有區區靈臺境？
靈臺境確實很強，完全可以在姑蘇城立足了，但她可是……
辰天疑惑不解，但也不好向小黎坦言相問，他按下好奇心的同時，也意時，也意識到自己從五影長老自爆逃生之後，居然已經昏迷五天了。
不過呂寬所率領的奇兵，明顯已經順利完成任務了，那永泰城與北域殷氏持續三個月的大戰，也據此徹底落下帷幕。
簡言之。
自己贏了。
接下來的行動，無非是永泰軍稍作休整，趁大勝之威再攻下姑蘇城，同時再收編周邊百餘座城池。
辰天相信自己不在場，由龐興雲率領的幕閣完全主持大局，輕易鞏固勝利。
倒是不知道自己的突然消失，永泰軍還有衆女，現在已經急成什麼樣了，估計牧野灘塗都被翻得底朝天了。
說實話，辰天很想向城外的永泰軍透露信息，從而表明身份，但經過與柳依依的交談，深知她對自己另有所謀。
話裏話外，明顯是想通過自己達成某種訴求，更是以安穩養傷爲條件，隱隱相挾。
辰天雖是不便輕舉妄動，但並妨礙他從小黎身上刺探消息：“現在不是正值深秋嗎？姑娘頭上怎麼還有翠綠花環？”
其實他剛纔睜眼便看到小黎很不對勁，倒不是見她穿得輕薄，隱約可見雪山紅梅。
而是小黎身爲柳依依貼身侍女，居然還未完全化爲人形，頭上的柳枝花環不是外物，而是她的本體，只不過她很會梳妝罷了。
“先生想知道呀？”小黎下意識的摸了摸頭髮，莞爾道，“那先喝下這碗藥，我可不會仙尊那樣嘴對嘴餵你哦。”
她見辰天滿飲而盡，又遞上半碗甘草甜水，然後一邊收拾屋子，一邊聊及閒話：
“世人皆知姑蘇城章臺路乃是尋歡作樂的好去處，可又幾人得知花舫兩岸的青青細柳，全是初具神智的木魅呢？”
“而我正是其中不甚出彩的一株。”
辰天錯愕。
確實沒料到在姑蘇城的鬧市區，居然還存在大量草木花仙子，原本他以爲上林苑知事堂的規模已經不小了，如今卻又見傳奇。
難怪章臺路的風月場所如此聞名，這都有大批草木花仙子從業了，這還能不聞名嗎？
辰天忽然意識到，柳依依之所以只有靈臺境的實力，很有可能正是因爲她大量點化柳樹仙子，使得修爲遲遲不能精進。
“原來如此。”
“啊？”小黎打開窗戶透氣，回身輕疑，“先生說什麼？”
“姑娘想不想徹底化爲人形？”辰天另起話茬，“從頭到腳，與普通人別無二致，一如你家仙尊。”
“真的？真的？”小黎情緒激動，失手向外丟掉窗撐棒子，“先生沒騙我？”
“永泰城也有不少木魅，但世人更願意稱其爲草木花仙子，總共百餘人，全是徹徹底底的人形，很受平民百姓的愛戴。”辰天淺笑。
他揮手召來小黎，認真道：“只要我恢復一下傷勢，稍稍點化，你也可以變成人形。”
“那先生需要什麼東西恢復傷勢？”小黎湊近辰天，滿臉期待。
然而就在她目光灼灼的看向辰天之時，門外突然闖進一位披戴蓑笠的老者，手裏還緊握半截窗撐棒子。
“小黎丫頭！”“你砸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