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善假於物，假輿馬者而致千里，假舟楫者而絕江河……】
這是本次政令的核心主旨，伴隨辰天蓋下五爪黃龍祥雲紋的官印，文書趕在日落之前傳達到隸屬於他的兩城一堡九重關，使之如同嚴絲合縫的齒輪，領命而動。
遙望蒼茫遠山，辰天深知麾下八十餘萬的平民據此爲之瘋狂，因爲機關傀儡術一直被世家門閥壟斷，平民更是沒有專業學習的可能性。
現在辰天站在統治者的地位，卻親手爲平民打開晉升通道，這對平民而言，無疑是奔向美好生活的天梯。
不管他是爲貪圖精純的香火念力，還是真心爲民，此番舉動必定讓八十餘萬平民的生活質量，再上一層樓。
畢竟區區轅犁的發明，立即便爲平民提高兩到三倍的糧食產量，如今又有機關傀儡術流入民間，盛景可想而知。
其實辰天早想這麼做了。
但奈何時候一直不夠成熟。
直到他早晨批閱公文，收到上林苑忠義莊的消息，據稱丈菊在草木花仙子滋養地氣之下，大獲豐收。
由此一來，民間使用機關傀儡也不會因靈石成本太過高昂而放棄，反倒可以盡情發揮民智，促進機關傀儡術的迭代升級。
“水到渠成，應時而動。”辰天暗自感慨，隱約體會到順應昭昭天道的感覺，機巧玄妙。
待衆人散盡，太陽已經懸在屋頂了，正值晌午時分。
赤株湊近辰天，稟禮道：“柳蔭堂宗主柳文輝，請求謁見。”
“不用召他進來，我們過去吧。”辰天走下閱兵臺，穿過校場與樊長翔點頭致意，徑直走向望闕之下的柳文輝。
“見過柳先生。”
柳文輝乃是北域三十六宗門之中，次居合坤門範盛之後最德高望衆的前輩了。
他受到辰天頗多禮遇，柳蔭堂也在扶持之下，重振千年之前的雄風，成爲名滿滄汐天下的醫家杏門。
不爲別的，僅憑參悟蟪蛄之咒，緩解辰天催動靈力的衰老速度，足夠他在醫書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了。
“神尊不必多禮。”柳文輝側身避讓，回禮深揖，“老朽受仙音閣童宗主所託，前來照料神尊，敢問近日別來無恙？”
“柳先生身醫家聖手，精通望聞之術，豈不比我更加清楚？”辰天微笑。
柳文輝陪笑：“老朽正是想不明白神尊爲何氣色神俊，故此發問，神尊所中禁咒居然大爲鬆動。”
其實柳文輝早在辰天走下閱兵臺之時，已經察覺到他的異樣，按理說，辰天身有蟪蛄之咒，又經歷艱苦卓絕的戰事，必定神形枯槁。
但如今一看，卻是格外的丰神俊朗，印堂兩側飽滿，龍庭紅潤。
若非柳文輝親眼見到辰天當初的憔悴模樣，當真不敢相信他身上還有蟪蛄之咒，這簡直太不可思議。
“諱疾不避醫，實話告訴柳先生吧。”辰天笑了笑，解釋道，“楊娘乃是合歡宗的元祖，落蘇祕術恢復丹田經絡的效果出奇。”
落蘇祕術？
原來合歡宗的房中術不是荒誕傳言？
柳文輝怔了怔，了怔，撫髯深思，感覺堆在柳蔭堂那些祖師爺留下來的手札，還值得再翻翻。
“聽聞柳先生意欲進獻神兵利器……”辰天客套之後，聊及正題，“確有其事？”
“沒錯。”柳文輝收攏思緒，指了指身後一架青牛託車。
其上被油氈布蓋得嚴嚴實實，十幾根麻繩勒出一個方方正正的輪廓，裏面大概是箱子。
“可以在這裏展示嗎？”辰天好奇，但也沒立即掀開油氈布。
柳文輝環顧四周，瞧見校場之上的樊長翔正在帶領巴士訓練，人羣絡繹不絕。
“估計不行，老朽此物威力驚人，唯恐傷及無辜，敢問神尊還有沒有更空曠的地方？”
這下不止是辰天滿心好奇了，藍蘭更是眨巴眼睛恨不看穿油氈布之下的箱子，搶答道：
“神尊有啊有啊！”
“千機閣的作坊緊臨自水，機關玄虎正在此處組裝，地方可大了！”
辰天點頭，跟隨藍蘭一同前往靠近碼頭的千機閣作坊，路上恰巧遇見午休的民工，他們瞧見高高在上的無上無量神尊居然乘坐牛車而來，好奇心大爲熾熱。
於是他們端着飯碗，遠遠的跟在辰天身後，圍在水邊很想一探究竟。
程宜亮聽到外面人聲鼎沸，趕緊丟下雕刻刀，出門卻看見極爲奇怪的一幕。
神尊？
柳先生？
他倆隨便一個單獨到訪千機閣，自己都能理解，但兩人同時出現，這是要上演那一出啊？
“程宗主別問，我也不知道其中淵源。”辰天拍了拍程宜亮的肩膀，笑着說，“不過你來的正好，可以瞧瞧柳先生的神兵利器到底怎麼樣。”
不聽解釋還好，現在程宜亮聽後愈加迷糊了，他與柳文輝在鹿吳山相處百年了，知根知底。
那怕說柳文輝擁有起死回生之術，他沒有半點質疑，但言及進獻神兵利器，他是無論如何也不相信。
“柳老頭，搶我飯碗？”
“砸場子還請神尊觀摩？”
“唉，老朽算有遺策。”柳文輝搖頭長嘆一聲，神情落寞，似乎有難言之隱。
這勾得程宜亮忍不住追問：“你算漏了啥？”
“當初老朽不該治好你的結巴。”柳文輝換上滿臉戲謔的表情，回懟道，“沒算到你這張嘴噴人。”
話音剛落，逗得全場轟堂大笑，辰天也萬萬沒料到素來端正的醫家聖手，居然在老夥計身前還有如此毒舌的一面。
程宜亮翻了翻白眼，乾脆結巴道：“別、別叨叨的賣關子了，趕緊把那玩意卸下讓大夥瞧瞧吧。”
折騰夠了，柳文輝滿臉笑意的揭開油氈布，露出一隻大如衣櫃的箱子。
漆紅的外表之下，正面密密麻麻的鑽有很小孔，恍如蜂箱，隱約可聞其中刺鼻的味道。
這氣味很熟悉，若有若無給人一種很燥熱的感覺，但又想不起來是什麼。
“然後呢？這箱子怎麼殺敵？”程宜亮疑惑。柳文輝拿出火把走到箱子後面，回頭道：“你可看好了，別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