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情況出現反轉這一點,簫秦並不意外。
因爲從一開始他就沒完全相信小鳳的一人之言。
前世的累計的經驗教訓告訴簫秦,凡事絕不能只看表面便下定論。
是,表面上看,就剩下孤兒寡母,生存都是極大挑戰的封石村,看起來確實站在弱勢的一方。
可弱勢的一方就一定是對的麼?
這就好比,歷來人們看到富人和窮人起爭執,爆發矛盾衝突,都會下意識的認爲一定是富人的錯,富人爲富不仁。
卻忽略了窮人更善於披着弱勢者的外衣,充分利用道德輿論,無底線的欺負富人。
現實世界往往卻是,窮人更容易殘忍,富人往往只是看起來冷漠。
這就好比封石村和上寶村的情況。
上寶村有着深厚的歷史底蘊,乃是古村,千人大村。
而封石村勢單力薄,從建村起便是窮困之村。
因爲窮,便可以毫無底線,毫無顧慮,伸手便是理所應當。
被拒絕便會惱羞成怒。
他們可以一句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便以此爲所欲爲,不知滿足。
“我們的村長以前是個進士,還做過朝廷的官,告老還鄉後,回到咱村子當了村長。”
“他是一個有學問的大好人,常常勸導我們,得饒人處且饒人,對待封石村一次次的苦逼,我們上寶村也是儘可能的忍讓。”
“以前的恩恩怨怨,只要封石村願意罷手,我們都可以既往不咎。”
“可是越是這樣,他們就越得寸進尺,尤其是那些你們口中可憐的女人們,你可以去問問他們,就單單今年一年來,她們害死了我們多少人!”
“她們害死你們多少人,我不清楚。”簫秦搖頭:“只是你們昨晚偷襲封石村,見人就殺。”
“別說這也是被逼急了,我們的人好言相勸,你們不聽,一擡手就是兩條人命,這是事實吧?”
“確實是被逼的。”四喜無奈道:“昨晚本來是想把那些女人們都抓起來,先關起來不讓她們繼續作惡,就是這樣……”
“誰知居然碰上了你們這夥生人,但是我們的人也很懵,而你們話語之間處處維護封石村,這就讓我們的人動了殺心。”
“因爲就當晚的情形,已經撞上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自然是先下手爲強。”
“這明顯就是你們不對了。”簫秦皺眉:“至少也該打聽清楚,我們是何許人再動手也不遲。”
“殺了我們的人,你們這是把自己逼上絕路。”
“還有什麼好打聽的。”山伢子慘淡一笑:“封石村的那羣娘們兒可真行,只怕是賣了屁股才招來了你們這些幫手。”
這話聽到簫秦耳中就格外的刺耳。
什麼叫賣屁股,真特孃的難聽。
但轉念一想,自己這夥人忽然出現在封石村的地界上,又幾乎全都是大男人,確實容易讓人想歪。
“帶我去見你們村長。”
簫秦也懶得再和這二人囉嗦下去。
當簫秦三人真正出現在上寶村時,上寶村如臨大敵,幾乎所有人都拿着各式武器,將幾人團團圍了起來。
然而簫秦等人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繼續往前走着。
這場面簫秦已經見怪不怪了,早就習以爲常了。
這百十號人任憑再兇,還能兇的過當日那幾千暴民?
何況現場不少人都認出了煞神一般的黃亢,該緊張的是他們纔對。
老村長很老了,估計至少得八十往上了。
牙都掉的差不多了,但精神頭看起來依舊硬朗。
能在這麼偏僻的小村莊裏,遇見一個進士,還真是挺稀奇的。
旂龍國的進士乃是萬里挑一的人才,至少也是縣級以上的儲備官員人選。
若是有錢以及在朝堂上有關係,即便是留在皇城也不算稀奇。
簫秦讓黃亢守在門外,帶着善虎進了村長的房門。
看得出來,老村長還是很緊張的,卻強作着鎮定。
拱手作禮,開口自我介紹。
老村長名叫陶立,乃是先帝早些年間的二甲進士,在榜單上也是名列前茅。
後去到遙遠州府,做了一名縣丞,在縣丞的位置上整整幹了近四十年,六十告老還鄉,如今已是八十有六。
陶立開口便能讓人聽出,其談吐不凡,是位學士之人。
既然對方有禮,那接下來好辦了。
簫秦向來不怕無禮之人,你無禮我便讓你知道什麼才叫真正的無禮。
但若是碰上謙遜有禮之人,還之以禮,實屬應當。
“說起來,陶老先生還是後生的先輩,當屬一拜。”
簫秦恭敬做拜。
“先輩之說乃是何故啊?”陶立費解:“老夫與二位素未蒙面,卻不知……”
“老先生你有所不知。”善虎替簫秦解釋道:“我家大人所提之先輩,乃因你二位皆是恩科出身。”
“老先生不僅年長,高中時亦早,自當是先輩了。”
一聽到這個,陶立渾濁的雙眼似乎閃亮了許多。
“原來二位乃是官身,失禮失禮了。”
簫秦苦笑,打心眼裏,他更願意和黃亢那種大老粗打交道,直來直去,省去許多的繁瑣禮節。
這文人也不是喜歡賣弄,而是某些習慣早已根深蒂固。
方式說話,都得講究一個循序漸進,就很麻煩,非常麻煩。
簫秦還必須得端着。
聽聞面前的年輕人乃是當朝新科狀元時,陶立立馬就要跪拜,行至大禮。
簫秦也沒阻攔,任其拜了,也讓對方圖個心裏踏實。
這古人有時候就是這樣。
你不讓他跪拜,他就會惶恐不安的胡思亂想,想着想着就容易想偏了。
天下文人跪拜狀元郎,實乃常理,並無稀奇之處。
拜過之後簫秦請對方入座,陶立卻固執的選擇站立已表對狀元的崇敬之情。
早知道這老先生如此在乎禮節,就不跟他來這一套了,真是麻煩極了。
簫秦瞅着就很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