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作罷是哀腸。
畫面如同定格了一般。
那個男人成了畫中人。
一動不動。
此刻的他,在想着什麼。
姚桃並沒有發現此刻的自己,竟然默默的收起了匕首。
是的,殺心頃刻間蕩然無存。
取而代之的則是怎麼也抑制不住的好奇。
姚桃甚至都想站起身,光明正大的走到簫秦身邊。
然後坐在他旁邊,和對方對視一眼。
是該笑還是繼續保持沉默,什麼都不說,就這樣靜靜地陪他坐着。
在同一個位置,同一個角度,感受一些過去從未感受過的情緒。
但她還是不敢,這樣會顯得特別的唐突。
小河對面是一片雜木林。
秋冬交替,滿地盡是枯黃的落葉。
其中一顆不高不矮,也不怎麼顯眼的槐樹上,有一道黑影。
那正是簫秦做夢也想不到的一個人,子班。
簫秦走出姚府時,子班便悄無聲息的跟了過來。
有黃亢跟在簫秦身邊時,子班更多時間都是在睡覺。
他有一種病,嗜睡症。
一天十二個時辰,有近十個時辰不是在睡覺,就是在找睡覺的好地方。
當然了,近來他每次選擇睡覺的地方,不會離開簫秦太遠。
至少也會保持在,能隨時感應簫秦氣息的範圍內。
但此刻嗜睡如命的子班,卻保持着清醒。
幾百米開外,姚桃的一舉一動全都被子班看在眼裏。
包括抽出匕首,然後又把匕首塞回去的細微動作。
“有意思……”
“簫秦這小子豔福着實不淺,前有秦還玉。”
“還有依雲,展家丫頭,又接上這姚家小姐。”
“一個個全都着了他的道,頗有我年輕時的風采。”
“這悠悠歲月,終是埋葬了多少癡男怨女,罷了,還是黃粱大夢來的舒坦。”
子班側身而臥,下一秒便睡沉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近黃昏。
簫秦拍了拍屁股,慢慢轉身。
姚桃驚覺,趕緊躲了起來,心慌的厲害。
簫秦在河邊坐了多久,姚桃便偷望了多久。
這二人最後還是一前一後的回到了姚府。
“簫秦你去哪兒了,姓姚的找了你半天了。”黃亢追了過來。
簫秦也沒廢話,跟着黃亢一起找到了姚啓年。
姚啓年說軍令狀已經差人八百里加急送了出去,估計也就這一兩天能到。
“簫秦你趕緊說說,咱們接下來是不是應該趕到程縣那邊?”
“要帶多少人,還有需要些什麼,你儘管開口。”
簫秦想了想,也確實該把重心放在治災一事上。
厝縣和程縣那邊,之前就已經封鎖過一遍,此時已過去了五六天了,也不知道那邊如今是個什麼情況。
想來問題應該不至於很嚴重,否則湖州城這邊也早就亂套了。
簫秦:“治療瘟災非一日之功,我們需要做好長期的打算。”
“這樣,爲了不浪費時間,姚大人你和我分工協作。”
“你年齡大了,也不適合來回奔波,我的意思呢,像程縣那邊的第一線,有我在就不勞你操心。”
“那怎麼能行。”姚啓年遲疑:“簫秦,我們可是一起立的軍令狀,怎麼能只讓你一個人出力。”
“你別急,聽我把話說完。”簫秦解釋道:“我和黃亢帶一批人手去坐鎮前線。”
“姚大人你當然不能閒着,咱們的大本營就暫時設在你這府邸中,一應物資都得先集中到位。”
“比如災區的喫喝用度,這方面你必須時刻準備着。”
“至於要花多少錢,就先從你湖州府財政裏墊付……”
“這……”姚啓年一聽,明顯不樂意了:“蕭大人你怕是有所不知,我湖州府其實……”
“你別跟我扯這些。”簫秦不耐煩的打斷道:“誰不知湖州乃魚米之鄉,物產豐富。”
“論富足程度,即使放眼整個旂龍國所有州府,你湖州也能名列前茅。”
“不說別的,就依雲回來這幾天,你大魚大肉山珍海味持續不斷的,連擺了多少桌,怕是連你自己心裏都沒數吧。”
“怎麼沒見你心疼了,這會兒開始跟我哭窮了?像話麼!”
“蕭大人。”姚啓年解釋道:“是沒錯,湖州府確屬歷來富足之地,但每年所交給朝廷的官稅也並不輕鬆。”
“而且這都已經臨冬了,今年的官稅到現在還沒湊齊。”
“下官正犯着愁,哪裏還有多餘的銀兩啊。”
姚啓年說的那叫一個誠懇,但簫秦卻聽得只覺好笑。
說誰沒錢簫秦都能信,他姚啓年哭窮就實在不像話了。
別的不說,就說這姚府,佔地方圓十幾畝,光是下人全部湊一塊能有千把人。
再加上姚族本來在湖州就是名門望族,在爲官之前,祖輩歷代經商,曾出過幾代鉅商。
光是靠祖上的積蓄,姚家就能過的非常舒服。
更何況如今姚啓年還是湖州知府。
旂龍國官場從先帝開始,貪腐之風盛行,到了此時已然是最爲猖狂之時。
當朝爲官者就沒有清白者,更別說遠離皇城的湖州之地。
再加上姚啓年長着就一副貪官樣,要說他是清白的,簫秦肯定不能信。
爲富不仁者簫秦見多了,越是富得流油的人,越是習慣性的哭窮。
“姚啓年。”簫秦也不客氣了,直呼其名:“你這會兒更我哭窮是沒道理的。”
“你以爲軍令狀是那麼好籤的,黃亢作證,我可沒逼你,是你自己求着要加名字。”
“這會兒什麼都還沒開始做,就開始哭窮了。”
“得,你要是這樣,那咱都別管了,該幹啥幹啥。”
“我簫秦就一戴罪之身,蝨子多了不怕咬,至於你會怎樣,那就不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