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郊外的一處溪水旁。
停靠着一輛精緻的馬車。
一主一僕,並未下馬。
張得玉掀開幕簾,看了眼前方。
“此處景色不錯。”
馬伕道:“方圓數十里,暫無他人。”
“嗯。”張得玉點頭:“這次你做得很好,留那呂飛一命,卻未告知你的來歷……”
“不錯,大有長進。”
“如此一來,費解那老狐狸會更加急不可待。”
馬伕遲疑,問道:“大人,賤奴斗膽一問,既然費解已經露出了馬腳,爲何……”
“爲何還要留他至今對吧?”
張得玉笑了笑:“兵部尚書一職,所擔保者乃八王爺秦紂。”
“世人皆以爲費解必是秦紂放在皇庭的一枚棋子。”
“然而人盡皆知之事只是表象罷了。”
馬伕:“大人您的意思是,費解背後另有其人?”
張得玉起身,眺望遠方:“是也,本相心中雖有猜測,卻不好肯定。”
“此人隱藏之深,實在令人歎服。”
馬伕:“那軍糧一案,便是此人所爲?”
張得玉輕笑:“軍糧一案,呵,不過是冰山一角罷了,本相倒是十分期待,簫秦究竟能走多遠,能給本相帶來怎樣的意外收穫。”
“對了,鷙奴,你此次去到湖州,可曾去見那簫秦一面?”
鷙奴:“未曾。”
“你應該見上一見,或許對你突破心魔大有益處。”
鷙奴不解:“賤奴不懂,爲何大人如此看重那簫秦,據說他毫無武學修爲,只是書生而已。”
張得玉瞥了一眼:“書生?你這般草率,便是犯了大忌。”
“王權治何等人物,咱陛下想治他也非一日兩日,卻還是要藉助簫秦,也唯有天不怕地不怕的簫秦,方能如此。”
“你豈知,這世上最鋒利的劍並非劍之本身。”
“是什麼?”
“劍意。”
“劍意?”
“劍意所到,無往不利,所向睥睨,橫掃八荒!”
“是以,旂秦帝在簫秦身上便看到了這種劍意,而我,也只是後來才後知後覺。”
“論識人,我不及皇帝也。”
“但用人,皇帝不及我也。”
鷙奴沉思片刻,擡起頭仍是一臉困惑:“賤奴實在不解,那簫秦乃無用之人,任何一習武之人,便能輕而易舉取他性命。”
“何來的劍意之說。”
“所以,才讓你有機會見他一見,見了你便自知。”
“他可不是無用之人,而是這世上最爲鋒利的一把劍,無出其右。”
“大人對他的評價如此之高,賤奴還真想去會他一會。”
“可以。”張得玉點頭:“只是你若見他,只可遠遠的看着,不可靠近,要小心子班。”
“子班?”鷙奴愕然:“大人是說,子班還守在簫秦身旁?”
“我想,應該是,否則皇帝不可能放心閉關。”
“子班不在,你於皇城無敵,子班在,你終究還是落了下乘。”
“請大人放心,待我破之心魔,便無懼子班!三年前的落敗之仇,我必一雪前恥!”
張得玉笑了笑,沒再開口。
此時湖州境內,厝縣,牛頭山。
山巒之上,有兩處神似牛角的尖峯,因而得名。
其中一座尖峯上,站着一位長髮中年男子。
與之遙遙相對的另一座尖峯,則盤膝坐着一位仙風道骨,手持浮沉的老道人。
率先開口的是那老道人:“子班大將,別來無恙啊。”
“國師別來無恙。”
“安好,安好。子班大將既自此,老道便已明瞭。”
“但仍需多問一句,子班大將要保那簫秦到何時何地?”
“抵達駱城之日,我便還盡了旂秦帝人情。”
“如此說來,老道可否先欠子班大將一個天大人情,出湖州府可好?”
“待我除掉那簫秦,子班大將將來無論周遊到哪一國,我東道教千萬教徒,隨卿差遣。”
“虛塵法師,你乃出塵高人,爲何要自降身份,執意要誅殺簫秦?”
“此子尚未成氣候便對我東道教心懷不滿,倘若成了氣候,豈還得了?”
“子班大將自當明曉,我東道教自誕生之日,便以天下蒼生之福澤爲己任。”
“經千餘年傳承至今,已在世界各國遍佈支柱,撐起這瑤瑤大陸。”
“使得各國相互制衡而平息戰火,使得黎民百姓心中有道而不做妄想,使得天下大道週而復始而循規不滅。”
“倘若簫秦此子藉助旂龍國之勢,拔我支柱之一,便等同於致天下萬萬蒼生於不顧。”
“我觀此子,叛逆至極,教無可教,不如除了這一毒瘤,是爲黎民蒼生計。”
“子班大將乃神人也,自然知曉道義所在。”
子班聽聞,沉默良久。
“虛塵法師亂說話,我算什麼神人,只是運氣比常人好上些許。”
“自然也就不懂什麼所謂的道義。”
“再說,我觀這天下無趣的很,幾百年一直如此。”
“各國之間,你打我,我打你,打來打去,也沒見打他個稀巴爛。”
“倒是最慘的,反而是你口中的萬萬蒼生。”
“你東道教乾的什麼營生,你自然知曉。”
“我子班生性懶惰,懶得多管閒事。”
“你們愛怎麼樣便怎麼樣,只要別打擾我閒來睡懶覺就好。”
“至於簫秦,我說過,駱城之前,你不可動他分毫。”
“倘若不聽勸,莫說是你,便是東道交大主教至此,我也定讓他有來無回。”
虛塵法師淡淡一笑:“看來想欠子班大將一份人情,確實比登天還難。”
“那是自然。”子班背手浮空:“這天底下,只有我欠人,沒有人欠我。”
“走了。”
話未完,人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