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村裏格外的安靜,整個河東村參軍的就只有薛川一人。
聽村民說,若這次參軍的人數不夠,上頭就會讓老百姓們服兵役,會從每家每戶中選男丁去打仗了。
戰爭總是用無數鮮血鑄造而成,想到薛川這一去,凶多吉少,張蔓兒就覺得內心無法平靜下來,爲了避免這種胡思亂想,她一直找着事情做,用忙碌麻痹自己,就會將思念暫時忘記。
可還是做不到,做什麼都是心不在焉的,煮小米粥時,會把米給灑了。
洗衣服時,把衣服快要搓洗出個洞,都停不下來。
她的思緒還停留着薛川身上,想着他是否跟連鐵生他們匯合了沒,都是幾個大男人,身邊也沒個體恤人照顧,會不會平日裏喫飯都成問題?
張蔓兒被自己的胡思亂想,折磨的頭疼,她愛薛川,那個剛毅的男人,早就不知不覺的融入到她的骨血當中。
渾渾噩噩的一天終於過了,從日上三竿到天黑,張蔓兒不知道這一天是怎麼度過的。
吃了飯,早早的洗漱一番,張蔓兒上了炕,裹緊棉被,盯着牀上的帳幔出神。
這是薛川離開的第一個晚上,她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
兩人自從成親以來,也有大半年時光,幾乎天天都在一起,就算是分開,加起來也不過五天。
她早就習慣了身旁有薛川,那幾天薛川不在時,她都是迷茫加忐忑。
這一次的感覺更甚,這才分別第一天呢?未來漫長的日子裏可怎麼過?
去參軍打仗,少說也要一年,慢則要三五年吧,光是想想這個時間,還真是讓人一刻都忍不了。
想着想着,張蔓兒想着腦袋瓜子都疼了,不知不覺的進入了夢鄉。
次日,天剛矇矇亮,張蔓兒就早早醒來了。
以往天氣冷時,她是不會醒這麼早的,總是會在炕上賴一會,再賴一會。
而一向早起的薛川,會上山打獵什麼的,但張蔓兒總是會纏着他,讓他多睡一會,纏着纏着兩人就會做羞羞事。
有薛川在,她可以賴到日上三竿。
如今,張蔓兒是一刻都不願在這冰冷的被窩裏待着,穿上衣服,早早起來,將被褥疊好,將昨日換洗下來的髒衣服,洗好晾在院子裏的竹竿上,又將屋子裏裏外外打掃一遍。
等家裏的活幹完後,天色這才大亮,一輪紅彤彤的太陽從山上冉冉升起,照耀着這個寧靜的小山村。
簡單的煮了一點瘦肉粥,張蔓兒用了早飯後,就去作坊裏幫着研磨胭脂。
她不能停,她得找事做,一停思念就跟水藻一般纏繞着她,讓她無法呼吸。
分別前二十一天是最難熬的,等度過這段時間後,心才能慢慢的,一點一滴的恢復正常。
張蔓兒平日裏都是當個甩手東家,也不是幹這些細活的料,這研磨胭脂水粉一坐着就是一個上午。
這腰像是斷了一般,都直不起起來,但是她要堅持住,她要跟這些嬸子一樣,做工。
吃了中飯,她又是第一個到作坊裏,繼續幹完上午研磨胭脂的活,就繼續做着蛤蜊油。
那一刻都不停歇的樣子,讓楊可心都看的一愣一愣的。
楊可心有身孕後,在作坊裏幾乎是不做事的,大多數都是監督這些村婦,偶爾會幫點忙,幹些輕鬆的活兒。
這兩天看張蔓兒跟只陀螺忙的打轉時,心裏複雜。
三哥去參軍了,家裏空落落的就她一人,一定很孤單吧。
這夜深人靜一個人睡不着時,總會想東想西,看她皮膚沒之前的水嫩,眼睛下有一層黑眼圈時就知道。
這晚上睡不好,白天還這麼幹,照着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身體就會累垮掉的。
“三嫂,你歇會吧,你說你一個東家,怎麼跟夥計一樣拼命。”楊可心出發點是關心她,在她耳邊不停的碎碎念。
卻是讓張蔓兒聽了想躲起來,見張大海往牛車上擡東西,正準備駕着牛車去鎮上。
張蔓兒想去鎮上轉一轉,看看那些熟悉的街道,去外面透透風,她怕一天到晚待在作坊裏,這些村婦們會因爲關心,多問幾句有關於薛川的話題,張蔓兒怕止不住淚水會往下淌。
算算時間,也有大半個月沒去鎮上的鋪子了。
“哥,你等一下,我換身衣裳,跟你一起去鎮上。”張蔓兒喊停了張大海,後者爽快的應了一聲。
既然妹妹要去,他就換馬車吧,反正這車上的貨不多,馬車裝得下,這天氣寒冷,這山風颳在臉上就跟刀割一般,他皮厚肉糙到沒什麼,但張蔓兒這細皮嫩肉的肯定受不住。
想到這,張大海就將牛車上的幾個籮筐,全都換到了馬車裏。
張蔓兒換了身衣服,簡單的裝扮了一番,不同於在村子裏的那般隨意,去鎮上總會簡單的收拾一番。
“哥,怎麼換了馬車了?”她一來,就見張大海拿了一凳子下來,扶着她上了馬車。
看到馬車裏的貨不多,她似乎知曉了答案。
“還不是怕你凍着,現在薛川去參軍了,哥哥會照顧你。”張大海說這話時,不停的嘆氣。
這個傻妹妹,現在跟丟了魂一般的,看着就讓人擔憂,之前跟她千叮嚀萬囑咐,別讓薛川去參軍的。
這下好了,家裏頭沒個男人,在看她魂不守舍的樣子,哪裏能讓人放心呢?
“謝謝哥,我沒事,好着呢?”張蔓兒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將車簾放下後,人就靠在車廂裏發呆。
難道她表現的那麼生無可戀嗎?每個人都用那種關懷的眼神看着她。
這段小插曲過後,馬車晃晃悠悠半個時辰後,抵達了清水鎮上,停在了美麗坊的鋪子門口。
張蔓兒撩開車簾,踩着凳子一下車,看着鋪子裏冷冷清清的,連個客人都沒有,跟之前的門庭若市判若兩樣。
天氣變冷了,姑娘們不愛塗抹胭脂水粉,但這買蛤蜊油跟脣膏的人應該會增多,會爆滿。
但這空空無客人的鋪子,只有五個夥計堅守崗位,總讓人感覺到說不出的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