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陳嘉年的領頭,林逍緩緩來到這座陳家最偏僻的一個小房子面前。這座房子全身上下無一例外都是由不算很上等的木材所建,在這排場大的驚人的陳城面前,就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來到這裏的陳嘉年表情明顯鄭重了一些,深呼吸了一口氣,最終帶着林逍推門而入。
發現這個估摸着只能給單獨一人居住的小房間中擺放的陳設十分簡單,只能勉強滿足老年人的日常生活,很難想象這樣的地方會出現在雪月商會總部中。
“很驚訝?”陳嘉年下意識的問了一句,旋即自己打了個哈哈,好像是在表示他不用回答,他自說自話罷了。
覺得自己看透了好像又遠遠沒有看透的陳嘉年,林逍已經消除了很多警惕。通過剛纔的那一段話來看,陳家,不管是不是朋友,但至少絕對不是敵人。
明白了這一點,這就足夠了。其實除了心中那抹微乎其微的奢望之外,林逍更多的還是覺得這次雪月商會陳家不幫也不要緊,只要不落井下石,他就可以燒高香了。
林逍注意到這間並不大的小房間裏並沒有人,那麼眼前這個男人對自己來這裏所欲何爲?總不會是把自己安頓在這裏吧?
早在來到這間房子之前林逍就看到城中那些大大小小不管有沒有權勢的人都漸漸減少。
這件小房子建造在陳城之中一座佈滿綠林的小山頭上。越是接近這塊就越是人跡罕至,從步入這座山開始乾脆就再也看不到半個其他人的人影了。
如果把自己安頓在這裏好像也合情合理,雖然不知道爲何沒有人在此地遊動,但的確是一個不錯的地方,適合修行。
然而,陳嘉年心中並不是這般想的,這地方其實才是他們陳家最崇高的地方啊。別說是下面那些奴僕下人,便是他陳嘉年以及他弟弟陳嘉陽都未必想來就來。
不知動用了什麼機關,反正林逍沒有看到陳嘉年有絲毫動作,兩人腳下的地板突然陡然收縮,露出其中黑暗的洞口。
反應足夠迅速的林逍瞬間凌空虛立站在半空中,只是那個姓陳的男人卻不以爲然,非但沒有飛起來,反而一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而他則是順勢落下。
林逍只覺得肩膀上如同有一座大山在鎮壓着,便是他竭力反抗也依舊眼睜睜看着自己墜入那個看似無底深淵的地方。
不知下墜了多久,兩人穩住身形,總算是觸及了地面。
這個時候陳嘉年才把搭在林逍肩上的手放下,率先邁出一步:“放寬心,沒必要緊張。”
在他腳步邁出一步後,一團團火焰在兩人旁邊不斷浮現,很快就把周圍的清靜給照耀的無比明亮。
發現自己身處於一個一望無盡頭的通道中,林逍下意識擡頭看去自己掉下來的地方。
通道是一個正方形的狀態,四面八方都貼滿了名貴的瓷磚,就連那在兩邊牆壁懸浮的無根之火也都是至寶之一。
卻驚詫的發現自己頭頂已經無比平整,和自己腳下這些用瓷磚建造而成的通道並無一二。
“跟上來。”陳嘉年顯然沒有要給他解釋的打算,依舊保持着最初的一手在前一手在後的前進姿態。
林逍收回視線,面無表情的加快腳步,很快就重新落後男人一步的距離緊隨其後。
這條通道就好像沒有盡頭,不論怎麼走,前方的場景都是一模一樣,彷彿陷入了一個死循環中。
林逍目視前方,但現在他的心情也不算很美妙啊,忽然一頭裝上陳嘉年的後背,連忙後退兩步。
這個在陳家並無職位卻權勢滔天的男人只是淡淡的瞥了眼他,心中則是有些無可奈何,這小子不愧是那傢伙介紹過來的,怎麼看都是和他一樣無趣。
不知何時陳嘉年已經面向右側的牆壁,輕輕用手掌在一塊瓷磚面前包裹手放在上面。
以林逍的眼力能看出些許端倪,比如陳嘉年此事按在牆壁上的手暗流涌動。這種暗流涌動的靈力對他這種級別的人來說便是滔天駭浪。
足足持續了幾秒鐘,然而牆壁上卻沒有反應,一如既往。
陳嘉年似乎並不着急,放下手後不曾有其他動作,又把那隻手放回背後,靜靜等待着什麼。
林逍凝神望去,猛然間收縮瞳孔,神通境已經可以感應到空間之力,他自然清楚剛纔這地方分明沒有空間,只是在某一時刻憑空出現。
這是一個空間路口。
林逍喉嚨滾了滾,乖乖,這就相當於有人在搬動着整個小空間的軌跡。察覺到陳嘉年的靈力後將小空間移動到這裏,“恰巧”把門口對準這個地方。
這樣的手筆看起來並不驚世駭俗,但實際做起來,卻需要頂天的能耐纔行。
不用兩人主動上前去走就可以感覺到有一種神祕且強大的力量以不可抗拒的姿態將兩人強行拉進其中。
在兩人沒入那堵無形的牆壁時甚至沒有掀起半分空間漣漪,就好像這片空間從來都不曾被人波動過。
幸虧林逍沒有看到,否則怕是會大爲讚歎,但凡是人,只要你行走,其實都能在無形之間略微波動空間,只是或大或小。
力量越是強大的人打起架來最爲致命,那種空間崩裂破碎的情況都不在少數。類似於這種能壓的空間“無事”“無波動”的本事,駭人聽聞。
能做到這一點的,聖靈境有些懸。
等到林逍再次環顧四周的時候赫然發現自己正站在一處廣袤無邊的草原上,一望無際,視線所及並沒有多少遮擋物。
陳嘉年根本不和他半句廢話,直接抓住他身形閃動,等到再次出現之際已經離開了這片一望無際的青青草原,站在了一片大湖之中。
湖面波光粼粼,時不時會掀起陣陣不大不小的波動,高低起伏。
大湖的四周被各種各樣的樹木給圍繞,營造出一種森林之中起湖面的空曠格局。
兩人站在岸邊,林逍察覺到陳嘉年不知何時已經彎腰拱手,不敢去看一眼,這般姿態,像極了之前那守門人對他的姿態。
林逍忍着心中那股驚爲天人的情緒看過去,只見在湖面的中央坐着一個白衣白髮的魁梧老人。
老人盤腿打坐於湖面之上,湖水飄蕩,他的身形就會略微擡高,波瀾過去他又會往下降低幾分。
此起彼伏,反反覆覆。
老人北向兩人,久久沒有動靜,似乎在靜坐。
能讓陳嘉年如此慎重對待的人,身份必然超乎他的想象,林逍只是打量了一眼就迅速收回目光,不去多看一眼。
世間高手大多都有一個通病,那就是有一個在旁人看來十分奇怪的怪癖。這種怪癖只有想不到沒有他們做不到。
興許在街上被人以異樣眼神看了一眼就會大打出手的魔頭會突然毫無理由的看好一個人拉着人家去附近最好的酒樓喝酒。
又或者滿臉正氣往往斬妖除魔都首當其衝的大俠之士造福百姓後會在私底下逛那方圓百里最好的青樓春宵一刻。
林林總總,數不勝數。
興許眼前這個老人就屬於那種不想讓人多看一眼,否則就要憑空挖人眼珠子的高手?
雖說這樣的說法林逍覺得有些不太現實,可這麼多年來都以謹小慎微習慣的他還是覺得小心駛得萬年船。
良久過後,老人緩緩開口,嗓音略微嘶啞,卻中氣十足:“人帶來了?”
對於這番明知故問的言語,陳嘉年非但沒有覺得奇怪,反而覺得理所當然,重重點頭應是。
老人微微頷首,擡起一隻手略微揮了揮。
會意的陳嘉年頭也不回的就走,臨走前看也不看林逍一眼。
並非好自爲之,只是清楚老人心思的陳嘉年知道,自己什麼都不做其實就是對這個白衣劍客最好的作爲。
老人喜歡看人憑心而定,他不能給旁邊的劍客太多壓力或者提示。
望着陳嘉年徹底消失在自己的視線盡頭,林逍目光閃爍,再次轉頭看向湖面的時候赫然發現原本坐在湖中心的老人不知何時已經站在自己面前。
嚇了一跳的林逍下意識後退兩步,意識到自己失態後連忙賠禮道歉。
老人沒有說話,那張臉上面無表情,先是看了眼白衣劍客背後的大劍,最後才把目光定格在劍客本身。
“你就是林逍?”老人的語氣平淡,卻沒有半點威嚴,給人的壓力比林逍想象中的要低。
林逍微微頷首,深呼吸一口氣,儘可能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用十分鄭重其事的語氣沉聲說道:“在下林逍,來自西洲道玄宗!”
不曾想老人冷笑一聲,往他頭上就吐了一口唾沫:“呸!什麼玩意?那邊的人就是這麼教你的?”
保持拱手抱拳姿態的林逍不敢有反駁,內心並沒有太多波瀾。
老人繼續說道:“知道自己錯在哪嗎?”
林逍搖頭。
“要不要我幫你糾正?”老人又問。
林逍這次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
老人冷哼一聲,看着這個白衣劍客淡然道:“記住了。下次自我介紹的時候要這麼說。”
“在下林逍,來自天洲道玄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