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你的陪嫁。”顧老夫人慢慢的轉着手裏的念珠，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四下無人，今天的她身上有着一種化不開的沉重感。
就好像她要送出去的不是陪嫁，而是什麼別的東西。
“這是祖母替我準備的嗎？”
顧阿蠻忍不住的驚訝，“這太多了。”
顧老夫人沒有說是，也沒有搖頭否認。
“或許你從前的際遇並不如旁的世家小姐得到的多，可是我還是想告訴你，你所擁有的並不比別人少上半分。”
明明是收禮的那個，顧阿蠻卻並沒有想象中那麼開心，她心裏升起一種莫名的焦躁。
在她有記憶的兩輩子裏，從沒有人這樣告訴過她。
雖然你不如別人，但你得到的並不少？
呵，她從不覺得那個顧府四姑娘曾經得到過什麼。
“祖母想告訴我什麼？”還是眼前這些東西，是顧府給她顧阿蠻的補償？
畢竟這些東西她上輩子從來沒有見到過，可見，她重來一次，還得慶幸那擋箭牌一樣的賜婚。
“是父親準備的？”的確，顧大人確實能幹上來這種捧高踩低的事。
顧老夫人依舊沒有應承，她只是嘆了口氣，“你也可以這樣想。”
顧阿蠻心中嗤笑，如果真是這樣，周氏一定不知道。
“既然是父親準備的，那我可就笑納了。”
如果是別人，她還考慮一二，但一想到這是顧大人揹着周氏給自己準備的，她心裏就有種不拿白不拿的感覺。
顧大人不愧是顧大人，竟然在剛纔的席面上還能那樣鎮定自若。
結果，早就準備好了。
“東西你現在就可以拿走，但是……”
顧阿蠻想過這份嫁妝不是這麼好拿的，她甚至已經想到，顧大人仗着這份嫁妝，以賣官賣官的架勢，給自己提一些實實在在的條件。
顧阿蠻並不覺得，自己可以左右柳淵。
但是她很好奇，顧大人如此“大出血”想要換取的“利益”是什麼？
她甚至升起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燭火跳動，暗室靜謐，顧阿蠻聽到她那位祖母在她的視線裏，緩慢開口……
夏椿等在外頭，不知過了多久多久纔看到自家主子出來。
顧阿蠻面色沉冷，似乎是在裏面遇到了不開心的事，一張俏臉，半點笑模樣沒用。
夏椿心裏一沉。
“主子……”
顧阿蠻沒有多話，冷聲道，“回去再說。”
夏椿連忙跟上，門外顧明鸞心不甘情不願的，按照顧大人的吩咐，過來喊顧阿蠻去顧大人書房。
結果見着人出來，自己還沒有過去，就見顧阿蠻頭也不回的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顧明鸞“……”就這麼走了？
“哎——”
被徹底無視的顧明鸞心下一急，就見這一眨眼的功夫，顧阿蠻竟然大步出了院門，上了馬車，走了。
她跟自己的婢女面面相覷，然後氣惱的跺了下腳，“哼，神氣什麼！”
她還覺得顧阿蠻這是在故意拿喬，卻不知，顧阿蠻只是當時腦子太亂壓根沒看見她。
顧阿蠻一上馬車，五福就從車上肉嘟嘟的往她懷裏撲，以往顧阿蠻最喜歡揉它蓬鬆軟滑的皮毛，擼它醜的別具一格的臉，可是這會興致缺缺。
夏椿連忙把五福抱進懷裏，安撫着讓它別招惹這會的顧阿蠻。
主子不知在顧府遇見了什麼，此時此刻臉色不太好。
“主子可要直接回去？”
顧阿蠻心不在焉的點點頭，可很快又搖了搖頭，“去柳府。”
夏椿連忙催促車伕前去柳家。
胡管家怎麼都沒有想到，底下的人竟然會來回稟顧阿蠻過府。
雖然，以往顧阿蠻就經常過來，可是自從賜婚的旨意下了之後，顧阿蠻跟他家二爺之間好像突然多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分寸感。
最爲明顯的就是，顧阿蠻不願再登門拜訪。
“趕緊去通知二爺，再把院裏好好撒掃一通，對了，最好再把離二爺最近的那個院子收拾出來。”
如今未來的女主人過府，胡管家只覺得通體舒暢，連着下命令的語氣都年輕了些。
正在看書的柳淵，只見絡繹不絕的下人進來，不過眨眼的時間，就收整書架換置香片添加炭火，將開的最勝的紅梅點綴在新帶進來的花樽裏面。
然後井然有序的退出。
花樽華而不實。
新香片太過甜膩。
炭火太多燥熱太過。
他沉着眉看向胡管家，後者捋着鬍鬚滿意一笑，這才恭敬道，“阿蠻姑娘來了。”
柳淵微微一愣。
然後就見簾子被人殷勤的掀開，那繫着斗篷的姑娘，抱着一隻醜的天怒人怨的胖狗進來。
顧阿蠻不是第一次進來柳淵的屋子，其實今天顯然很不一樣。
沒有以往過來那麼沉寂壓抑，反倒明亮了許多。
尤其是那金燦喜慶的花樽，簡直打眼的厲害。
柳淵喜歡這個？
不止如此。
這甜蜜蜜的梨花香，好像是女兒家會用的香料吧，柳淵的喜好什麼時候轉變的這麼厲害了？
而且，柳淵有這麼怕冷嗎，這一二三四……六個炭盆，是準備烤肉嗎？
她纔剛進來就覺得熱浪衝人，她額頭都冒汗了。
本來抱着五福是用來暖和手的，這會已經想讓她以手當扇，驅一驅這無處不在的溫度。
不過她很快就記起了今天來這裏的目的，顧阿蠻輕吸了一口涼氣，把五福遞給夏椿，“我有事要與少師大人商議，你先帶五福下去喫點東西吧。”
五福這一路可是狗嘴沒停，顧阿蠻這明顯指使人下去的話，可不是跟夏椿說的，而是提醒柳淵，她不希望有人在場。
可還不等柳淵有動作，柳府的下人，就識眼色的厲害，一溜煙的退下去，尤其是胡管家，帶着自家乾女兒出來時，還不忘體貼的把門關上。
雖然這場面是顧阿蠻本來就想見到的結果，可是柳府這樣乾淨利落，還真讓她……尷尬。
“額，他們……還挺快。”
柳淵抿了抿脣，不知想到什麼，眉目舒緩了一剎，“你喜歡就好。”畢竟顧阿蠻以後會在這裏住很久。
他眉眼越發柔和，對着顧阿蠻招手，本來是要準備給她倒上盞茶的。
提起茶壺的手卻突然一頓，“雲山雪尖，喝麼？”
比起這有價無市的頂級茶葉，顧阿蠻覺得“柳淵給我親自斟茶”場面更來的震撼。
她木木的點了點頭，拿起茶盞準備喝時，才突然眨了眨眼，想起自己來的目的。
甜而軟糯的嗓音響起。
“柳淵，我祖母不讓我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