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出現之後，顧阿蠻腦海裏有過片刻空白，像那年午後喝錯的那一甕酒，整個人飄飄然的，腦子好像也不清楚了，神識與身體分離，一個在天上飄着，一個傻愣愣的在原地站着。
她甚至掰着手指數了數，再三確定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叫顧阿蠻，顧家排名第四的那個。
魏青看柳淵的眼神有辱看着某種衣冠禽獸。
這廝是真狠啊，顧阿蠻多大，他柳淵又多大，這老牛，這嫩草，他……好嫉妒。
魏帝也反應了好一會兒，纔看着身邊的服侍自己的顧阿蠻，難以置信的扭向柳淵，“你要孤賜婚的是她！”
之前被這一樁又一樁驚天大瓜砸壞腦子的文武百官，這才突然想起這突然出現在宴會上的女子身份。
可不就是那個什麼所謂的顧府四姑娘。
魏帝帶着來的人，柳淵親自跪地求取的人，究竟是有何與衆不同之處？
甚至更有那心思活絡的已經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要知道，顧阿蠻可是魏帝帶來的，那是不是說今日柳淵宴會求娶的事，魏帝早就提前知道。
而之前柳淵辭官，現在給他們所有人提個醒。
讓他們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惹急了魏帝，柳淵都要辭官回鄉，更不用說是他們！
“我不同意！”
不知是誰喊了這麼一聲！
許是因爲周圍太過寂靜，這一嗓門成功的把所有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姬雪薇目赤氣急，憑什麼！
她堂堂帝姬都嫁不得的柳淵，憑什麼要賜婚給顧阿蠻！
姬雪薇的聲音其實本來並不大，只是因爲周圍太空曠，所以顯得格外引人注意。
如果不是因爲周圍有那麼多的人，如夫人，很樂意給自己的女兒甩兩個巴掌，讓她好好清醒清醒。
可因着有文武百官在，如夫人的溫柔，好似刻畫好的面具，嚴絲合縫的貼合在她的臉上。
姬雪薇的動靜，吸引了魏帝的目光。
姬雪薇先前的表現已經讓他不滿意，但因爲是自己的女兒，又有着帝姬的身份，加上多年來不在他身邊，那常年累月的愧疚。
以至於，魏帝面對姬雪薇時，會更加的溫和。
但這份溫和建立在，姬雪薇懂事的情況下。
“雪薇似乎對這樁親事多有看法？難道你覺得你師傅跟了顧家似女不般配？”
姬雪薇聽着這話，突然打了個哆嗦。
魏帝這是在提醒自己，她身爲柳淵的徒弟，是沒有資格，也沒有立場去指點她未來的“師孃”。
一想到這兩個字，姬雪薇就妒火中燒。
就在半刻鐘前，這個稱號本應該落在她的身上。
柳宣芝是不錯，可是比不上柳淵。
她想盡辦法才憑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呆在柳淵身邊，憑什麼好不容易回了京，卻要被其他人半路截胡。
尤其是其他人也就算了。
竟然還是她最厭惡的顧阿蠻！
這才一時不察，泄露了自己的情緒。
如夫人垂落在姬雪薇身側的手，就搭在她的胳膊上，細長柔軟的手指，根根分明似乎玉琢，指甲卻圓潤細長，透着淡淡的粉色。
可是這隻手掌卻讓姬雪薇頭皮發麻，一種近乎本能的恐懼涌上心頭。
面對不動聲色的威脅，姬雪薇變了聲音低聲道，“母親，如果顧阿蠻嫁給柳淵，我們的計劃就全都毀了。”
在他們的計劃裏，姬雪薇和柳宣芝結親，徹底將柳家拉倒，他們的船上。
魏帝疑心病重，天生就不是會過分依賴相信臣子的帝王，只要他對柳淵有了嫌隙，那沒有後路可退的柳淵，只能傾盡全力幫助他們這條路走得更遠。
如夫人狠戾的看了她一眼，“若想平安無事，接下來一個字都不要說。”
姬雪薇只得連連點希望如夫人能把她從這一羣人的視線裏，把她拯救出去。
如夫人對着周圍的人揉揉一笑，“不怪雪薇如此詫異，就是我也覺得有些不大妥當。”
如夫人的目光像朵善解人意的解語花，自帶芬芳氣息似的落在柳淵身上，“按照你說的，錦國公傷重，整個柳家開枝散葉的擔子就落到了你的身上，既然是爲了開枝散葉，那不應該挑選幾位適齡的姑娘？若我記得沒錯，這位阿蠻姑娘可還沒有及笄……”
顧阿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就不明白了，這位如夫人到底跟他什麼仇什麼怨，竟然處處針對着她！
柳淵跪地請求賜婚的事，在她嘴裏都成了爲了開枝散葉，所以不得不做出的選擇。
雖然，顧阿蠻並不覺得，柳淵是爲了什麼所謂的喜歡，纔會說出今天這一番話。
但她仍舊覺得有被冒犯到。
“如夫人說的沒錯，我這姐姐確實還沒有及笄。”
顧明鸞不知從何處走了出來，嫋嫋婷婷搖曳多姿，她今天臉上沒有帶面紗，這讓她那張臉，猶如瑤池仙女一樣，讓人心馳神往。
儘管比起如夫人，顧明鸞的容貌還是略有不足，卻已經讓人足夠驚豔。
顧明鸞面上有多淺笑吟吟，心中的嫉妒就有多瘋狂。
她跟大皇子的事，到現在八字都還沒一撇。
就連鬼面郎君最近來見自己的時候也是少之又少。
如今好不容易參加一個宴會。
又是扶魏帝出場賺足了面子，又有柳淵求婚，狩技不知多少世家貴女的豔羨。
顧明鸞眼底的嫉恨猶如實質。
“阿姐如今年紀還小呢，等到阿姐及笄，再等到阿姐能夠成親，怕是這三、四年就過去了。”
顧明鸞掩脣輕笑，“若柳少師真準備娶妻，倒不如在這諸多京城貴女裏，尋幾個已經及笄可以成親的。”
顧明鸞這話說的並不妥當，按照他的身份，年齡並不適合在這種情況下插嘴別人的親事。
可是因爲他生的好看，聲音又甜，這樣一說出來，倒也不覺得多麼突兀。
可是這一番善意又嫉恨的話，卻只換來柳淵一個冰冷的眼神，那不帶顯然任何七情六慾彷彿閻羅審視死屍一樣的冰冷眼神。
“你有意見？”
顧明鸞心中瑟縮了下，卻又硬着頭皮看過去。
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一單顧阿蠻嫁過去，那就是少師夫人，若她生下男丁，那以後就是柳府的嫡長子。
這樣的身份，恐怕她就是嫁給大皇子也比不過。
憑什麼！
憑什麼是顧阿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