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這輩子還是上輩子，顧阿蠻都無法把辭官這件事跟柳淵扯在一起。
而且，他之前對這樁婚事不是很擁戴嗎？
就拒絕的挺突然的。
魏帝的臉色不大好看，這天下是他的，堂下跪着的是他的臣子。
天子一言絕無更改，若有不從，抗旨不遵。
朝臣大氣都不敢出，魏青頭疼的按按眉心，身爲柳淵死對頭的他，真是心裏苦。
“陛下。”
魏青一步踏出，“柳少師公然抗旨不遵，這可不是一個簡簡單單的辭官，就能解決的。”
在接下來短短的時間裏，魏青那張巧舌如簧的嘴，只把柳淵說成了違抗聖上等於違抗大魏，違抗大魏等同叛國。
“如此不忠不義的臣子，怎麼只是一個辭官，應該將他收押入大牢，讓天下的百姓看看，違抗聖諭之人是何下場！”
顧阿蠻從來不知道魏青如此能言善辯，顛倒黑白，不過就是一個“不想娶你家女兒”硬被他拐成了“不點頭就去死”。
大不得不說，魏青這一番反向操作，簡直讓人拍案叫絕。
只是也讓魏帝的臉色徹底陰沉下來。
就因爲對方拒絕了親事，就要抹殺掉柳淵所有的功績，擁戴他的天下百姓，唯其馬首是瞻的文臣學子，來自着草堂千絲萬縷的關係，就全都不顧了嗎！
若真是這樣。
那他這昏君的帽子，可就摘不下了。
“臣覺得不妥。”
有魏青這種趁機敲打落水狗，也有朝臣擁護，好好一個宴會，卻吵鬧成了一個朝堂菜市場。
而靜立在魏帝身側的顧阿蠻，就成了這場菜市場爭奪戰裏的看客。
而且還是頭等首座。
“好了，好了。”
吵得差不多的時候，卻是如夫人出來打圓場，“本也是想着兩人青梅竹馬，想要和柳家親上加親，卻沒有想到錦國公會出了這種事情，只能說造化弄人有緣無分。”
如夫人道，“如今柳少師跪在堂下請求辭官，不知道的傳出去還以爲是陛下如何苛待你，起來吧。”
如夫人聲音輕柔，可是那毫無喜色的眼眸，卻在無聲的訴說着自己的不喜。
被一直聽話的人，突然擺了一道，這種事放在誰的身上，心情都不會太美妙。
魏青早已料到會是這種結局，拍拍屁股退到一邊，這樣打算繼續歌，繼續舞，卻見柳淵竟然在如夫人發話之後，依舊蔚然不動。
這位上司加同僚，做事雖然從來讓人猜不出真正的想法，可多少都有跡可循，現在依舊跪着，總讓人覺得他是在憋着什麼招。
就……說出來嚇人，一跟頭的那種。
柳淵擡頭看了前方的魏帝一眼，顧阿蠻不確定，他看的是不是魏帝，因爲他覺得那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時候更多。
“臣懇請陛下爲臣賜婚。”
那視線就從她臉上挪開。
“臣心儀此女已久，此生非卿不娶。”
一時間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我的媽呀，柳淵請萬年不開花的鐵樹，如今竟然動心了！
緊接着，魏青的八卦之魂就熊熊燃燒起來。
柳淵竟然也會風花雪月了，喜歡的是誰？年齡多大？家住哪裏？是男是女？
如果不是因爲在魏帝身邊呆着，顧阿蠻覺得自己應該已經跑到柳淵身邊鍥而不捨的，追問對方的身份。
能撼動這天上謫仙下凡塵該是何等的天香國色。
會是如夫人嗎？
這想法一出，就被顧阿蠻給丟到了爪哇國。
雖然柳淵跟如夫人的狀態相處一看就不是尋常關係，但如夫人畢竟是魏帝的妃子，那可是最有可能成爲皇后的人。
柳淵就是有一百個膽子。估計也不會在這種情況下念出如夫人的名字。
那會是誰哪？
畢竟柳淵對誰都多有冷淡而且她前世也沒見柳淵身邊有什麼特殊的紅顏知己。
一直被柳淵氣的繃着臉的魏帝，都禁不住被這好奇壓過了怒氣。
“說來聽聽，究竟是哪家的女兒，能被你瞧得上。”
雖然聲音還是帶着怒氣，可臉色確實好看了不少。
顧阿蠻在心裏默默的對着柳淵比個大拇指，這君臣關係還得是柳淵會啊。
柳淵頭也沒擡，“陛下要先答應，臣纔敢開口。”
魏帝剛壓下去的怒火又隱隱有着想要冒上來的架勢，“柳淵！你在戲耍孤嗎！”
柳淵搖頭，態度已經表明了一切。
魏帝本應該是要發火的，可是他越看着堅持要自己答應賜婚，才同意說出對方名字的柳淵，心裏的好奇心就越重。
試問柳淵不論樣貌才學樣樣都是頂尖，這樣的人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會得不到。
可柳淵偏偏過來請求賜婚。
究竟是什麼樣的身份才讓他如此小心謹慎？
可魏帝更清楚，一旦自己答應就徹底掉進了柳淵的圈套。
魏帝低聲咳嗽了幾聲，“既然柳府只剩你叔侄二人，錦國公又傷重，你又爲大魏殫精竭力這麼多年，旁人自不用說，柳愛卿的婚事，孤還是應該多加看顧的。”
此時，魏帝已經掩蓋不住眼中的光亮，“愛卿，可以說了吧。”
一時間所有的目光都緊緊的盯在那個依舊跪着的人身上，甚至比自己當年成親入洞房時還要緊張。
柳淵抿了抿脣。
她對這種事並沒有什麼經驗。
甚至不知道在這樣的場合將這件事宣之於衆，是否妥當？。
我覺得嗓子有些乾啞。
那個在朝堂上似乎無所不能的文臣魁首，此時卻像個笨嘴拙舌的少年。
腦海中已是翻天覆地，脣舌卻是寸字不言。
雖想過會有這一日，可真世道臨頭，他還是覺得比想象中還要來的艱難。
他擡頭，正欲開口，卻不期而遇的與少女偷瞄着他的好奇目光相遇。
少女柔柔的站在宴會上，穿着他親自挑選的衣裳，輕柔的好像四月枝頭被陽光映着的青澀的青梅。
那些所謂的難以啓齒，突然就變得不怎麼重要了。
薔薇色的脣微微的抿着，他竟從那雙眼睛裏看到了緊張。
柳淵笑了。
“柳淵欲與顧氏四女顧阿蠻結百年之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