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醫者進來,柳宣芝就直勾勾的盯着他,十分不合作,“顧阿蠻哪?”
“出去議事了。”
醫者想要給他喂藥,誰知柳宣芝卻眼睛一垂嘴一撇,“太苦了,我要顧阿蠻喂。”
任是醫者一大把年紀,也覺得這小夥子臉皮厚的厲害,藥是苦的,換個人喂就甜了?
想他也算活了大半輩子,卻從沒見過如此怪異的男女。
能明顯看出這病號喜歡人家小姑娘。
也能明顯的感覺到,人家小姑娘不喜歡這病號。
可問題怪就怪在這裏,不喜歡歸不喜歡,這叫顧阿蠻的丫頭照顧起人來那是真的盡心盡力。
醫者唏噓不已,“喝了藥就好好的休息,那姑娘說了,你這傷雖然暫時穩住,可是後面難免不會出現其他問題,你現在最需要做的就是靜養。”
末了。
醫者看着柳宣芝那張臭臉,猶豫道,“你也不要老是想着讓她過來,這人從到這裏就沒休息過,得虧她年輕才能撐得住。”
柳宣芝聽着一愣,連忙讓醫者召外面守着的黑衣侍進來,“誰讓顧阿蠻來這裏的?”
黑衣侍沒有猶豫,“是大人下的命令,此次接親事由黑獄全權交於顧阿蠻處理。”
“包括……這次失誤。”
柳宣芝聽罷掙扎着就要下榻,雖然有些事在他昏迷後並不清楚,但是這並不妨礙他知曉那場刺殺有多嚴重。
昭國帶來的和親嫁妝大半被劫,大半被毀,諦聽樓黑獄的損失更是不計其數。
這個時候讓顧阿蠻過來,跟背鍋有什麼不一樣。
柳宣芝甚至能夠想到,魏帝天子一怒時,顧阿蠻將要面對的狂風暴雨。
這簡直是要顧阿蠻的命!
“黃靈你別激動!”黑衣侍按住柳宣芝,“事情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糟糕,再說,這件事是大人親自決定的,他說過,這件事只有顧阿蠻能做到。”
“大人信她!”
接親事由前因後果,沒有人比柳淵更清楚,這樣的關鍵時刻,特意派遣顧阿蠻過來,不只是柳宣芝就連他們也覺得荒唐。
可是柳淵信顧阿蠻。
而他們相信柳淵。
“可這是我的失誤造成的,需要去承擔責任的那個人應該是我。我不管二叔做的什麼決定,我絕對不允許顧阿蠻替我的錯誤買單。”
“誰說是你的錯。”
顧阿蠻打着哈欠從門外進來,拿過桌上的茶壺也不管涼不涼就“咕嚕咕嚕”喝了半盞。
透心涼的茶水,讓她在這個季節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不過,精氣神卻一下子回來了。
柳宣芝並不蠢,“你什麼意思?”他長眉皺起,“當時是我先接近的,如果不是我,他們當時沒機會的。”
“可問題就在這裏。”
顧阿蠻問,“你覺得你是什麼修橋鋪路的善人,還是路不拾遺的好人,不過就是幾個奴隸,整個上京比比皆是,我也沒見你柳大俠挺身而出。”
柳宣芝:……
這洗脫罪名的方式爲什麼聽上去怪怪的?
“你的意思是……”
“你被人算計了。”
放茶盞時,顧阿蠻看到放在桌上的藥碗,“你的藥是兩個時辰喫一次,現在時間過了,爲什麼藥還在這裏?”
她質疑的看向醫者,醫者正想投訴,就見柳淵拿起藥碗一飲而盡,然後面不改色的看向醫者,“這個藥藥兩個時辰喫一次,下次別再送晚了。”
醫者:……
這厚臉皮的病號,簡直氣煞老夫!
“你們先出去吧,這裏有我看着。”
這就是在清場了。
等其餘人清乾淨了,顧阿蠻這才用腳尖勾過來一張凳子,在柳宣芝面前翹着二郎腿坐下,她兩隻胳膊一抱,下巴一揚,“說說吧,柳大俠爲什麼如此見義勇爲?”
柳宣芝被他這痞裏痞氣的模樣逗笑了,“若是我不說,你是不是就要對我這個良家婦男暗下黑手了?”
顧阿蠻挑眉,你聽上去有點期待啊,國公爺。
但是顧阿蠻還是準備跟他好好說說,“就像我說的,你不是會隨意插手別人死活的性格,姑且不論你當時是因爲什麼樣的原因出手,但顯然你被人算計了。”
顧阿蠻道,“這人該是十分熟悉你的一切,你的弱點,你的喜好,甚至我覺得可能他就是你身邊的人。”要不然,柳宣芝不會被人拿捏的這麼死。
現在細細想來,當時的一切都是在針對柳宣芝。
從柳宣芝出手,被刺,黑獄前來柳淵,接親隊伍出現破綻,一切一切都如蜘網密佈,層層相關,疊疊緊扣。
柳宣芝原本帶三分笑意的臉,也慢慢變得陰沉起來,多情桃花眼尾泛起淡淡緋紅,他tian了tian齒峯,有些控制不住心底的殺意。
知道他那些事的人不少,但是知道後還能留在他身邊的卻少之又少。
幾張面孔在他心底一張張掠過,他不希望這件事跟其中任何一個人扯上關係。
顧阿蠻一直都在注視着柳宣芝,她以爲兩輩子加起來,應該對柳宣芝足夠了解,可是事到臨頭,她才發現,她所看到的,只是柳宣芝知想讓她看到的。
她想到柳宣芝動不動就因爲情緒激烈無法自控的情形,會不會柳宣芝的病,跟這件事也有關?
“這件事交給我處理。”柳宣芝道,“回京之前我給你答案。總之,不會讓你給我背黑鍋。”
顧阿蠻眨了眨眼,“背黑鍋?”
幾個意思?
她恍然大悟,“不是吧,你不會覺得我來這裏是專門給你當替罪羊的吧。”她笑出了聲,“國公爺,我真想知道你傷的是肚子還是腦子?”
顧阿蠻是在荒原人劫親一事後到來的,就算魏帝要怪罪也不會怪到顧阿蠻身上。
“那二叔怎麼讓你來?”
一提起那個男人,顧阿蠻就好氣,“背黑鍋雖然不至於,但這件事若是我辦不好,肯定會受到魏帝的責罰。”
“可誰讓我有一個好師父,不僅人美腿長會跳舞,還是救了魏帝的頭等功臣。”
“作爲他唯一弟子的我,只要不是犯了什麼天怒人怨的大錯,基本上都能輕輕放過。”
顧阿蠻好不憂愁,“人太優秀也是一種過錯啊。”
柳宣芝:有被她裝到。
所以,二叔讓你來,就是爲了以功抵過?
顧阿蠻也太慘了吧。
“是吧,是吧,你二叔真是無理取鬧第一名,我當時可還在廟裏哪,就把我丟來這了,簡直喪盡天良。”
義憤填膺,同仇敵愾的人,在宣泄完自己的不滿後,趴在榻邊沉沉睡去。
柳宣芝看着那疲乏至極的側顏,心裏像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又輕又重。
“真是個傻姑娘。”
提起功勞,身爲柳家唯一繼承人的他,又會比顧阿蠻差多少。
所以,二叔必定給了顧阿蠻別的任務。
只是這姑娘太傻,怕自己影響養傷,所以輕輕帶過。
柳宣芝看向自己身上的傷口,眼底陰雲涌動。
“看來我最親密無間的朋友,不想讓我活着回到京城。”
他透着猩紅的脣緩緩的笑了,“好巧,我也不希望你們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