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我會住這。”柳淵指尖一揮,桌上紗燈裏的燭火頓時熄滅,“睡吧。”
顧阿蠻赤着腳好一陣無語,就算是親兄妹,這個年紀也要避嫌的吧!
她眼神糾結的瞧着躺在對面榻上的人影,窗外零星的月光透進來,她匆匆擦了腳,做這些的時候臉上帶着酡紅。
心裏暗罵柳淵不講究,可等她一切忙完,躺在自己的被窩裏時又覺得渾身都不自在。
真是好氣哦。
說又說不過,打又打不贏。
雖然知道柳淵留在這裏,是爲了以防萬一,但那怕換個人也行啊,至少不要是他。
可又轉念一想,既然別人都可以,爲什麼偏偏柳淵不行?
當時柳淵明明是走了的,後面卻在府門外發現有人尾隨自己,可見,一路上都有暗中護送自己回來。
方方面面,週週到到。
也不知是那個女人把他教的這麼好。
顧阿蠻心底不由得浮起一個人名來,心頭悵然。
若我是男人,恐怕遇見如夫人那般美人,也要迷了神志。
暗室裏,顧阿蠻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嘆了口氣,她掩着被角看着空蕩蕩的牀帳,竟然睡意全無。
顧阿蠻絮亂的呼吸,怎麼能逃得過柳淵的耳朵,“你要是睡不着,我可以幫你一把。”
“怎麼幫?”
顧阿蠻疑惑的轉向柳淵躺着的方向,“打暈我?”
她說着笑起,“你以前也這麼幫如夫人?”
本是一句打趣,卻因爲柳淵的沉默而變成了一場尬聊,顧阿蠻覺得無趣,興興的撅了撅嘴,“別跟我說話,我正要對你視而不見。”
她一邊說着,一邊捂着被子,轉過身去背對着他,“別吵我,我睡覺很快的。”
柳淵側臉看了看賭氣一樣背對着自己的身影。
暗夜裏她的長髮散落在月牙色的香蒲枕上,趁着一截細場白潤的修長脖頸,和耳後一抹雪白顏色。
而最讓人叫絕的,是側臥的身姿,冰清玉骨柳腰纖纖,弧線起伏的腰臀那怕隔着錦被也無法阻擋。
海棠春睡,任君採擷,這樣的美景柳淵見過不止一次,可是唯一一次在清醒的情形下遇見。
他甚至想,此時此刻,他離過阿蠻這麼近,會不會等到夜色降臨,自己還會出現在她身邊?
想到這裏,柳淵竟還多了些期待。
不知何時他整個人已經完全轉向顧阿蠻的方向,顧阿蠻好似如芒在背,有心讓他不要再這樣看着自己了,又怕回頭時發現是自己多想徒惹笑談。
她就那麼僵着脊樑一直忍着,到最後整個人都如同崩到極致的弓,疲乏的眯着眼睡了過去。
窗外月光灑落,香氣馥郁一室寧靜。
顧阿蠻耳邊聽見細細的雨滴敲落在竹葉上的聲響。
沙沙細細跟輕輕撫弄的琴絃一樣。
她的眼前像蒙着細紗,又像是爲籠着一片揮之不去的黑暗。
“怎麼又一個人在這裏聽雨?”溫暖的狐裘披在了她的肩上,她像枝被雨淋過的柔弱海棠,隔着狐裘被他攏在懷裏。
出身黑獄的黑衣侍,因爲常年出任務,大多一身病痛,有幾天冷下雨,那個抱着他的人,總是在長久的壓抑後,忍不住的咳嗽。
顧阿蠻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眼睛看不見的她,彷彿什麼都做不了。
她只能緊緊的摟抱着他的腰,將頭埋進他的肩膀,意圖用自己的體溫給他帶去些許的溫暖。
每當如此,當他咳過,總會圈着她,在她耳畔輕聲的笑,“我很高興。”
他蹭着她的耳尖,“單單只是抱着你,我就覺得高興的不得了。”
這世上人人輕賤於她,唯他視她爲寶。
她乖巧的貼着他的心口,聽在那一聲有一聲有力的心跳,忽想起少年時聽過的一句話——“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
若我早些遇見你就好了。
我一定會用顧阿蠻最好的樣子去見你……
淒冷的淚珠沿着眼角墜落,落在張合的掌心,柳淵心神微顫,下一秒,榻上睡着的人驟然醒來。
一直醜的慘絕人寰的土狗,正蹲在榻上低着頭呲着牙,虎視眈眈的盯着柳淵,像是被抓現行了野男人,眼底兇光顯露無疑。
一睜開眼就看見這個,別說是狗,說是狼也有人信。
柳淵卻絲毫不怕他面色依舊,他眼神冰冷拇指曲起蓄力。
只要這隻狗敢有一丁點越界舉動,柳淵不介意給它上上規矩。
五福喉間低吼陣陣,眼中兇光閉露,他體型龐大宛如狩獵幼豹鎖定獵物。它示威的磨着自己爪子,與柳淵一人一狗兇狠對峙。
今天不是五福咬柳淵一口,就是柳淵親教五福規矩。
突然五福的耳朵動了動,原本呲牙咧嘴兇相畢露的他,突然收起前爪,乖巧坐下。
而後,房門被人推開,顧阿蠻端着早飯進來。
此間此時此刻五福還有剛纔的兇悍模樣。
它身材矮小墩胖,皮毛油光水滑,細細長長的小尾巴卻格外精緻,此時此刻乖乖的夾在屁股後邊,用那張十分喜感的臉傻傻呆呆的,歪着頭看着離他最近的柳淵。
一人一狗大眼對小眼,顧阿蠻差點沒忍住笑出了聲。
大早晨一睜眼就遇見這個,瞧見這麼個愛變臉的醜東西,柳淵心情實在不怎麼美妙,可能他心情最不好的是,這隻狗竟然蹲在他的榻上!
柳淵不滿的看着忍笑的顧阿蠻,“它平時也上這榻?”言語間已是不滿。
“我白日裏若是有空閒,有時會抱着它帶着小榻上午睡。”
一聽到自己實施躺着的小榻,竟然被一隻狗常常霸佔,柳淵本就五分不爽的脾氣,火又旺了三分。
他越生氣,人約冷。
五福看着眼前的男人不安的在顧阿蠻懷裏動了動,還不忘警告的看了男人一眼。
顧阿蠻你察覺不到這微妙氣氛。
她抱着五福這個胖墩墩抱下來,愛不釋手的擼着它那身柔軟細膩的皮毛,“你平時不是夜裏都不來我這裏的?怎麼今天這麼早就跑了?”
五福不說話,只是剛纔還兇狠瞪着柳淵的目光,突然就圓溜溜水汪汪的瞧着顧阿蠻,喉嚨裏撒嬌一樣小聲的嗚咽着,像個沒本事,只會委屈的嚶嚶怪。
柳淵活了這麼多年,還真沒想到。
有一天,會有一隻狗在他年前,給他鄭重表演一回,什麼叫兇悍野物秒變軟萌可愛無縫切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