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淵我可是汝陽郡主！魏帝的親生女兒，你不過區區陳子怎麼能夠如此待我！”
斷崖之上汝陽郡主半身懸空，聲嘶力竭，“你對我大魏皇室如此不敬，又豈是你爲官之道！”
扼住她命運咽喉的那個男人，目光淡漠，“自古，爲君之道，一視同仁。”
“你將她拋下斷崖時，早該料到會有今日。”
汝陽郡主努力伸腳夠着腳下的斷崖，現在聽見這話時滿目驚駭，“怎麼可能，昨夜根本沒有外人，你怎麼可能會知道……”
可迴應她的卻是柳淵冷寂眉眼下的眼睛，目下無塵，漠視衆生。
“不！”
汝陽郡主驚恐的聲音，響徹山谷。
鬆手的那一剎，就連一直多年跟隨的黑衣侍也忍不住泄露了驚愕的情緒。
原本以爲只是恐嚇。
誰曾想竟是真的。
汝陽郡主可是皇族。
那身影卻是居高臨下，山風涌動他玄色的袍角，遠處飛鳥驚動，撲簌做響，白日被霧靄陰霾重重包裹，如牢籠緊縛掙脫不得。
雲下的陰影，籠罩着每一個人。
“沿着她掉落的痕跡追蹤，不論生死，我要知道它停在哪裏。”
黑衣侍躬身領命，這是柳淵第二次如此吩咐，以至於他們不由得將目光看向剩下的那一個侍衛。
那世衛原本也是身經百戰的練家子，鐵骨錚錚的好男兒，可他這輩子見過的世面都沒有今日來得驚悚。
武藝高強的羅超，被砍了一刀，丟下斷崖。
身份地位高人一等的郡主，被人丟下斷崖。
如今被所有人目光一瞧，他已經立馬想到自己被丟下斷崖的場景。
這錚錚鐵骨也不要了，當即跪在地上高聲求饒。
都不用上刑審訊，汝陽郡主吩咐他做的那些陰私事，就一股腦的交待個乾淨。
也是這人運道好，說出的這些還真就成了證據，僥倖留得一命被黑衣侍帶回黑獄。
至於旁人，可就沒有這麼幸運了。
那被柳淵砍了一刀的快刀手羅超，從山崖上一路跌撞而下，還沒有順利掉進暗河，就被半道上支棱出的山石給打了個對摺，一半身子橫在上面，一半身子落入水中。
死狀簡直不能更悽慘。
而汝陽郡主瞧着命要好些，本來也要碰上山石，好巧不巧被羅超留在上面的半截身子墊了一下筆直砸進暗河。
這暴漲的河水之所以加了一個“暗”字，次說着，河水中水流多變，漩渦頗多，其中更多有礁石亂木。
汝陽郡主幾乎只在水面露了一個頭，就不知道被水渦卷積着吞沒，不知道衝到了什麼地方。
暗河上附身勘察的黑衣侍見此場景一片沉默。
有人默默擡頭看了狹窄一線的上空，看着眼前兇險奔騰的暗河。
“真有人能在這樣的河流下活下來嗎？”
這話一出，場面沉默的更厲害了。
這樣的河道，不小心掉進其中都是險象環生，又何況是在暗夜從高空墜落。
青鴉凶多吉少。
“別聊天了，有人給咱們探路，總比咱們自己跳進去的好。”
有人從揹着的匣子裏取出了一隻麝香鼠，柳淵在將汝陽郡主拋下時，將一種特殊香氣的粉末灑在她的身上。
這種香氣人嗅不到，經過訓練的麝香鼠卻能沿着氣味找到。
黑衣侍放出了匣子裏的麝香鼠，這灰頭土腦的小東西，纔剛一落地，就利落的着貼着峭壁往前跑去。
衆人相視一眼，擡步奔着跟上。
水中的浮木碰上了汝陽郡主的身子，她驚呼張嘴，覺措不及防間灌了一口夾着沙粒的泥水。
她滿身傷痕掙扎着想要探出水面，卻被撲面而來的漩渦猛的嗆住口鼻眼前一黑。
像河流卷積着樹葉那樣輕飄飄的撞向河下的暗礁。
緊攥的手指在水中徹底鬆開，暗河卷積着泥沙，也卷積着泥沙中的汝陽郡主。
不知過了多久，周圍喧囂的吵鬧聲，驚醒了意識昏沉昏沉的汝陽郡主。
她迷迷糊糊的睜眼，發現自己躺在一所魚船的甲板上，周圍掛着魚鱗的魚網，散發着難聞的腥臭味，有人按壓着她的心口，撅着滿口黃牙的漢子正竭力給他渡氣救命。
她衣衫不整，入目皆是圍着自己形色各異的漁人。
“賤民！你們要做什麼！”
汝陽郡主揮着手臂想要推開給自己渡氣的漢子，她噁心的抹着嘴，當頭給漢子甩了兩巴掌！
常年在江上打魚爲生的漢子，可是有一把子好力氣，自己費心費力救了江上的浮屍，沒想到竟會換來兩巴掌。
漢子想都沒想，直接兩巴掌還過去，常年在江上拉漁網搖船槳的手掌，可沒打過那麼嬌嫩的臉蛋。
汝陽郡主被扇的頭暈目眩，趴在漁船的邊緣撐着自己，低頭嘔了起來。
她在江裏飄了多日，肚子裏早沒有了什麼東西，嘔出來的全是沙礫。
長這麼大，汝陽郡主哪遭過這種罪。
她趴在漁船邊緣，失聲痛哭。
她的心裏充滿了恨，恨顧阿蠻也恨柳淵，更恨這個膽大妄爲敢扇自己巴掌的漁夫！
“賤民！”
汝陽郡主捂着被打的臉強撐着站起來，“你們這羣賤民，可知道我是誰？”
可她還沒有站穩，就被之前就他的那個漢子拖着頭髮拉了回去，“這麼醜的一個娘們，脾氣倒是不小，你以爲你自己有多金貴哩。”
漢子聲音裏帶着口音，汝陽郡主好好聽了一會兒才明白，這人說的是什麼！
“你們這羣膽大妄爲的東西，可知道我是誰！”
漢子卻不管她，拖着她的頭髮，像拎雞仔那樣拉着她回船艙，“江上的規矩，無主的女人，救了摸了，就是誰的哩。”
汝陽郡主劇烈的掙扎起來，“我乃大魏汝陽郡主，爾等賤民豈敢放肆！”
那個漢子見狀卻是笑着露出了一排黃牙，“這麼醜的女人，有人要就是福氣，你要是郡主，那我就是駙馬哩。”
說罷，在旁人一聲高過一聲的起鬨裏，拉着汝陽郡主進了船艙。
甲板上的漁夫起鬨聲越大，哪怕隔着很遠，江面上漂浮的其他漁船也能清晰地聽見。
不遠處的某艘漁船裏，有人端着一碗新煮的魚湯，輕輕敲響了船艙。
“娘子，起來喫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