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是化驗科的鄧雪枝。
鄧雪枝:“有發現。”
化驗科從死者的衣服和組織上,找到了三種車漆,分別對應聶樹斌的車漆、上官威正的車漆。
鄧雪枝推推眼鏡,公事公辦的禁慾氣息撲面而來,她說:“第三種車漆,是一種特殊車漆,可以鎖定車輛是黑色的上海大衆帕薩特。”
程雋接話:“金屬漆,名稱叫金黑,大衆的車漆漆面相比較日韓系車要厚,只有它,採用的是移動狀態下的8分鐘噴淋,其他大部分的品牌是60-90秒的靜態噴淋。”
孟昶林:“這輛車肯定就是兇手肇事的車輛了!”
陳魚點頭,分配工作:“外勤的繼續外勤,看看有沒有別的發現。其餘的人,都看監控,尋找一輛黑色上海大衆帕薩特。”
“哪兒的監控?”
“楓丹白露路段朝北方向4km處,有一個監控卡口,”陳魚說:“4km的距離,車的行駛速度會有變化,找出來的帕薩特應該不少,大家努力一下。”
錢金金小聲說:“這都一晚上了,也沒有家屬來認領屍體——”
“可能是獨居。”
錢金金嘆口氣:“獨居是真的不太可以,出事了都沒人知道。”
“幹活吧。”陳魚打斷她的傷春悲秋。
錢金金元氣滿滿走了。
陳魚和其餘的人,蹲去圖偵室。
兩個人一臺電腦,仔細地尋找在案發時間段內所有通過長喜大道的上海大衆帕薩特。
但是篩選出來的,一共有三十二輛之多。
孟昶林歪在椅子上:“這麼大的雨,連個車牌都看不清,怎麼查啊?查到了車牌號也得一個一個走訪,這得找到什麼時候!”
秋雨一場涼,即便是中午,也也是冷颼颼的,錢金金拎着水壺過來挨個給他們倒開水,見陳魚面色微沉,推一把孟昶林:“別話多了,趕緊找!”
孟昶林也自覺剛纔話說的不對,悻悻地閉嘴了。
錢金金從圖偵室出來,正好碰到了程雋。
程雋正靠在一個閒置的辦公桌邊,翻看着手頭的一沓厚厚資料,他身後的桌子上,也還有一沓。
錢金金鼓起勇氣走過去:“程支隊。”
“嗯?”
“我想知道,有別的辦法能縮減排查範圍嗎?”
“有。”
程雋的聲音醇厚,讓完全做好了準備聽他說“沒有”的錢金金,頓時身心爲之一震,震驚地看向程雋。
程雋也太全能了吧!
程雋的辦法很簡單。
他在案情會結束後,就在內網找到市區內所有派出所的電話,然後逐一打過去電話,經由詢問,他統計到了昨天晚上到今天目前爲止,派出所所接收到的所有失蹤人口報警。
錢金金驚呆了:“你一個一個打的?”
“嗯。”程雋語氣不鹹不淡。
市區有三十二個派出所的,他真願意花時間也聰明。
案情會的時候,所有人都盯着楓丹白露的路段,想着死者身上只找到了三種車漆,斷定死者的死亡地點是在楓丹白露不遠的地方。
但是如果,不是在楓丹白露發生的車禍,而是肇事者在別的地方肇事,隨後將屍體拋屍到楓丹白露呢——
死者是被人從別的地方帶過來的,也就能解釋清楚,爲什麼楓丹白露附近路段的幾個派出所,都沒有接到認領屍體和家屬報失蹤案的情況。
所以程雋直接詢問了整個市區的失蹤報案。
錢金金還處於震驚狀態,“應該是他。”程雋說着,從一沓資料裏,將一張a4紙抽出來。
“這個人,不管是年齡、生活經歷,都跟案子很能對的上。”
錢金金瞟了一眼,只看見一行簡單的介紹:
相里凱,男,54歲。
而同一時間,外勤的周子明也有了進展,給陳魚打來電話。
“叮鈴鈴,叮鈴鈴——”
陳魚接聽電話。
周子明:“陳副支隊,有進展,我在走訪的過程中,發現路邊的報亭門口裝有監控。”
陳魚報了聶家父子撞人的大致地址:“是不是在那兒北一點的地方?”
“是!”周子明:“昨天晚上冷,老闆不在,沒有目擊,但是他的監控是一直開着的!”
案件總算有了進展。
周子明:“我看了監控,監控上顯示,昨天晚上,有一輛車後備箱沒關好,路過的時候,屍體從後備箱裏彈出來摔在路上的,應該就是那個被拖掛的死者。”
“車牌號能看見嗎?”
周子明語氣懊惱:“監控分辨率太低,看不清。”
“車型呢?”
“是上海大衆帕薩特。”周子明:“不過我還發現了一條線速,這個車的尾燈是個爆閃燈!很有特色,應該在監控裏很好尋找!”
爆閃燈一般是貨車才使用,裝在一輛小轎車上,確實很容易發現。
殺人拋屍在公路上,從而將兇殺案僞裝成肇事案,這樣的案子並不少見。
一般而言,如果是夜裏,又是雨大,車在高速行駛的情況下,很容易撞到倒地的死者,如果撞得嚴重劇烈,法醫無法準確判斷死者的死亡時間,就很容易被當成肇事結案。
陳魚掛斷了電話。
程雋和錢金金來送資料,正站在門口。
陳魚收了手機,說:“確定了,是兇殺案,有人殺了死者,將死者放在後備箱,結果在車行駛的過程中,後備箱彈開,屍體摔了出來,摔在了馬路上。”
程雋和孟昶林也是爲之一振。
就在這個時候,白銘也打來電話,說早上報案的女孩來認屍,確定死者就是她的父親——相里凱。
“相里凱。”陳魚咂摸着這個名字。
程雋將資料遞給陳魚,上面是相里凱的豐富‘入獄履歷’。
陳魚看着相里凱一張濃眉卻瘦如金絲猴的照片,微微沉吟,說:“我認識他。”
相里凱,男,54歲。
以前有過搶劫、偷竊的前科,出獄之後,來往的人均不三不四,屬於小混混之流。
2011年開始,被金城礦業的廠長金志強招聘成爲金城礦業的打手,此後幫着金志強擺平了不少礦場事故,其爲人就是小癟三一個,喫喝嫖賭樣樣都沾,喪妻,前段時間,相里凱的女兒相里靈訂婚,對方是個青年才俊,家庭非常不錯,幫着相里凱還過好幾次賭債,但是準女婿和相里凱關係一般,不久還爭執過。
陳魚認識相里凱,完全是因爲這個人,死性不改,膽大包天,他曾經好死不死,偷手機偷到陳魚的身上。
錢金金:“你當場抓住他了?”
“不然呢?”陳魚:“當時他看我亮銬子,撒腳就跑,跑到了金臺地鐵站,橫穿地鐵站的時候,撞到了顧守俢的車。”
“顧守俢!”錢金金瞬間眼睛亮得像兩隻燈泡:“就那個顧守俢,家裏巨有錢的顧守俢?他長得好帥啊!人超級好啊,我上的大學追採訪的時候,還單獨採訪過他,他人是真的不錯!有修養,長得帥,溫柔,斯文,戴着金絲邊眼鏡的總裁,絕了,真的絕了!”
“你很快就能見到他了。”陳魚說。
錢金金:“哈?他不是隻有夏天才回來祭祖嗎?”
陳魚:“前兩天他說最近要回來。”
“老大你真的是認識好多帥哥啊,不能分我一個嗎?嗚嗚嗚——”
孟昶林:“你這見異思遷的女人,張棟多稀罕你的,不知好歹!”
錢金金:“你懂個什麼,他是我姐妹!”
孟昶林:……
陳魚見站在門口的程雋神色平靜,只擡手翻動着手裏薄薄的幾張材料,他好像總是自帶一種寂寥的感覺。
陳魚:“別鬧了,說說案子。”
陳魚說了周子明的發現:“現在,我們要在三十二兩排查出來的上海大衆帕薩特里,只要找到尾部有爆閃燈的,就能確定他是兇手了。”
但是,非常意外的。
三十二輛上海大衆帕薩特里,絲毫沒有裝載爆閃燈的。
就在這個時候,陳魚手機再次響了。
是李學林。
李學林着急的快上火,噼裏啪啦就說:“小魚兒,又出事情了!”
“什麼事情?”
“特大事故。”
交通事故按照後果一共分爲四類,第四類,是特大事故,最嚴重的一類,交通事故造成死亡3人以上或者重傷11人以上;或者1人死亡,同時重傷8人以上;或者死亡2人,同時重傷5人以上;或者財產損失6萬元以上的事故。
“三死一傷。”李學林直擼腦袋:“有輛車自燃了,帶着一條街的車燒了很多,案發點在距離市區比較遠的金鉬區,由於事情嚴重,金鉬那邊就想瞞着沒報,被捅到了網上!”
“案子怎麼了?”
比昨晚的那三個更邪門!“李學林壓低聲音:“車上發現的三個死者,其中兩個是姐弟,受傷的,是這對姐弟的父親,父親指證燒車的兇手,就是車上的另一個被燒死的死者!”
“你是說,有人想自殺,同時殺死了一對姐弟?”
“不是!”
李學林的聲音壓得更低了,彷彿是咽喉深處躥出來的字眼:
“小魚兒,這個死者,經過法醫鑑定,已經死了好幾年了,並且之前的死因,也是燒死!”
“你是說,一個在好幾年被燒死的屍體,在昨天晚上,燒車,燒死了一對姐弟?!”
“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