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李重進整日裏嚷嚷,大罵朱秀奸詐滑頭,坑了他的錢財,但若是知道朱秀有難,他必然也是第一個趕去搭救!”
曹彬深知李重進的德性,暴躁衝動易怒,但又極重情義。
他與李重進之間,不也是平素裏打架爭吵不休,但若是知道對方有難,必定也是不顧一切地出手相助。
曹彬默默點頭,心裏越發迫切地想要見到朱秀。
在他們這個以郭威爲紐帶建立起的龐大家族利益羣體,不知不覺間,朱秀這個名字已經成了其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這個勢力集團,還有太多人沒有親眼見過朱秀,但集團裏卻處處有關於他的傳說......
“馬慶和陳安是朱秀囑託,一定要保護好的人,如今馬慶被李業盯上,不好得送到司徒府,還是交給你帶回去安頓好,無論如何一定要保住他的命!”柴榮叮囑道。
“兄長放心,陳安已經被我藏在麴院街一處老宅,那裏是我母親出嫁時孃家給的嫁妝之一,多年來只安頓了幾個老僕,絕對沒有外人知曉。
我把馬慶也送過去,讓他們暫時住在那裏。”曹彬說道。
“如此甚好!你把人帶過去,小心路上有尾巴,我先趕回府向父帥稟報!”
柴榮扭頭看看馬車,輕嘆道:“馬慶也是一條漢子,遭受如此酷刑,愣是半個字不說,單憑這一點,就足以值得我們出手相救!
也不知朱秀那小子給人灌了什麼迷魂湯,讓追隨他的人都能如此死心塌地....”
柴榮搖搖頭,朝曹彬抱拳,駕馬朝司徒府先行一步。
曹彬目送他走遠,心裏想着剛纔柴榮的話。
如此忠誠的下屬,這世道當真已經不多見了。
曹彬對朱秀好奇又增添了幾分。
四處看看,曹彬喚來手下低聲吩咐,先率隊返回位於崇明門旁的小底軍駐地,然後再想辦法把馬慶送到城南曲院街安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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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榮回到司徒府,剛走到前廳,就聽到廳室裏傳來一陣豪闊大笑聲,伴隨着一陣嬰兒啼哭。
柴榮快步走入廳室,只見一身居家細麻圓領袍衫的郭威,坐在椅子上,懷抱柴榮一歲多的幼子諴哥兒。
胖墩墩的奶娃娃坐在郭威的腿上哇哇大哭,郭威正拿着一柄湯匙,舀些羊奶試圖哄娃娃喫下。
一個魁梧的中年大漢,輕手輕腳地伺候一個奶娃娃,這副場面着實有趣。
可惜諴哥兒絲毫不給祖父面子,哭得越發大聲,眼淚汪汪,胖乎乎的臉蛋擠作一團,傷心極了。
郭威虎着臉嘀嘀咕咕一頓訓斥,抱起娃娃用頜下髯須輕輕紮了扎奶娃娃兩條嫩藕般的腿。
諴哥兒掙扎大哭,郭威開懷大笑,柴榮一臉無奈地看着。
忽地,諴哥兒哭聲頓止,小胖手攥緊拳頭,小短腿懸空蹬了蹬,似乎在醞釀什麼。
郭威剛想說話,只覺托住娃娃屁股的手掌涌出一股暖流,淅淅瀝瀝地淋在腿上,沾溼了袴子。
郭威虎目一瞪,大爲惱火,掄起厚實的巴掌在娃娃屁股上輕輕拍了拍:“好個臭小子!敢用童子尿招呼老子!”
諴哥兒踢着小短腿咧嘴咯咯笑,柴榮強忍笑意,忙上前接過兒子,扭頭大喊幾聲:“慧娘!慧娘!”
一名二十五六歲,五官端正秀美,身穿鵝黃色羅裳衣裙,盤髮髻的婦人提着裙幅匆忙入廳,正是柴榮髮妻劉娥慧。
劉娥慧見到幼子尿溼了翁爺的袍衫,忙道:“阿翁快把衣衫換下,兒媳幫您洗淨。”
郭威擺擺手笑道:“不用麻煩,這會兒風大,片刻就能晾乾。童子尿可是辟邪之物,這是諴哥兒知道他家翁翁即將出徵遠行,特意澆在爲父身上,保佑爲父百毒不侵,旗開得勝!”
郭威捋須大笑着,頗有些得意。
柴榮把孩兒交給劉娥慧,笑道:“你先帶諴哥兒回房換尿布,我與父親說說話就來。”
劉娥慧溫柔一笑,懷抱孩兒欠身告退。
郭威端起剩下的大半碗羊奶聞了聞,一口喝下,咂咂嘴嘟噥:“有些腥味,難怪小娃子不愛喝....”
柴榮笑道:“可以放些廣和商鋪售賣的甜**摻雜,不過朱秀說糖食喫多了對身體不好,容易發胖多病,過會我回房囑咐慧娘,也不能讓宜哥兒、誠哥兒多喫。兩個小子正是貪嘴的時候,可不能喫壞了身子。”
郭威笑道:“你說朱秀這小子也真有意思,廣和商鋪是他的產業,靠賣糖生意興隆,這小子卻讓商鋪的夥計四處宣揚糖食喫多了對身體不利,也不怕砸了自家招牌。”
“呵呵,朱秀做事難以揣度,既然他堅稱糖食多喫傷身,想必定有其道理。”柴榮笑道。
郭威點點頭,笑罵道:“少喫也好,廣和糖雖然美味,種類繁多,但價錢可着實不菲啊!沒點家底,可支撐不起這喫糖的開銷。朱小子也忒心黑了,這一年來光賣糖就能讓他賺得盆滿鉢滿。
木秀於林,這小子出風頭賺大錢,眼紅的人也不少,盛和邸舍就是一個教訓。”
柴榮沉聲道:“馬慶果然在李業手裏,關押在西水門角門子街水牢,若不是符氏報信,我們一時半刻還找不到那裏。”
“人還活着?”郭威問道。
柴榮點點頭:“李業把人折磨得半死,再晚去半步,只怕就沒了。我已經讓曹彬把人藏匿好。”
郭威重重哼了聲,惱火道:“李業拿盛和邸舍開刀,一是替官家報復朱秀,二是想把罪責栽贓到老子頭上!李業小人,先帝在位時便與我水火不容,如今他當上三司使,又是國舅之尊,只怕會處心積慮把我趕出朝堂!賊廝,當真可惡!”
柴榮目露憂慮,父帥已經再三忍讓,可李業一夥人倚仗官家寵信,在朝堂上處處逼迫。
如果到了忍無可忍,退無可退的境地,又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