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城，孔家的酒吧裏。
整個酒吧非常的清淨，樓下的歌手也暫時休息去了。
包房裏，二人更是長時間沉默，許久都沒有說話。
旁邊的音響裏放着舒緩的輕音樂，但餘明遠心情卻有些沉重，拿起酒杯喝了口酒。
孔正輝看了一眼他的眼神，想了想說道：“其實去哪這個事，我也沒想好。大概是去南部吧。”
“南美？”餘明遠有些不理解。
“我有個遠房親戚在那邊，”孔正輝解釋道：“投資了一個公司，在當地搞基建的，收益還可以。”
餘明遠沉默半晌：“你是鐵了心要撤了？”
孔正輝話已經說出來了，就不再藏着掖着，坦然地點了點頭：“對，我考慮了很久，這次約你，就是想說一說這個事。”
餘明遠頓時沉默下來，悶頭坐在那裏，面色不太好看。
過了一小會，他擡起頭來說道：“所以，顧佰順調查孔正奇是有道理的，對吧？”
“這是兩碼事！“孔正輝面容冷靜：“他能有什麼道理，這個王八蛋就是在針對我。更準確地說，他是在針對咱們這羣人……”
“正輝！”餘明遠擺手打斷他的話：“我承認，我跟他是有不可調和的矛盾，可這些事跟你關係不大啊，你不要總把話題往這方面引。”
孔正輝眉頭也皺了皺：“難道你還沒明白嗎？他恨的不是你一個人，而是我們這一羣人啊！在他心裏，他覺得自己爹的死，跟我們這羣人都有關係。”
餘明遠看着他，開口勸道：“你有些偏激了。”
“OK！我偏激，那我們不爭這個話題了。”孔正輝伸出雙手，做了個停止的手勢：“還是說我想撤出去這件事吧，我約你來，就是想問問你的意思。”
餘明遠瞧着他：“你已經開始轉移資產了，是吧？”
孔正輝立刻擺手說道：“還沒有，但我已經着手準備了，就在我斷手那段時間之後。”
餘明遠從這話裏聽出了怨氣，更能感覺到孔正輝的決絕。
孔正輝擡起自己斷手的右臂，放在了桌子上，指着斷口處面無表情地說道：“我不走，留在這還有啥意思呢？明遠，有些事情你心裏應該明白，在這個團隊裏，別說是大白，我連王道林，金茂輝那些人都不如。我跟蘇天御的矛盾，團隊裏誰不知道？他是不會明着打壓我，因爲人家已經起來了，當然要在公開場合表現大度，表現他宰相一般的胸懷。可他會用我嗎？會信任我嗎？到現在爲止，費平生那幫人都恨我，因爲當初除掉阿水的建議是我給的，對嗎？！可我是爲了你啊，爲了團隊啊！讓你說，我在這裏還能得到什麼呢？說實話，如果僅僅前途問題我也就認了。這個年紀了，也不缺錢了，我可以接受當一個閒散人。可現在的環境給我這種機會嗎？蘇天御，黎明笙，趙巍虎，像傻B一樣的非要搞獨立！他們牽連了太多的人了，我在家裏什麼都沒幹，手都被剁掉一隻。所以……我是怕了，累了，擔心哪一天，我連腦袋都沒了！”
聽到孔正輝說這些話，餘明遠仰面嘆息一聲，思緒良久後回道：“Ok，你想退出去，這事我同意，我也尊重你的想法……但不是現在。”
孔正輝怔怔地看着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餘明遠回答得也很乾脆：“正輝，你現在走了，很多人會把很多事情都聯想到你，而你卻解釋不清楚，明白嗎？”
孔正輝直接反問道：“我什麼都沒做，有什麼解釋不清楚的？”
原本有些緩和的氣氛，再度開始緊張起來。
餘明遠耐着心解釋道：“小御現在不在龍城，大白又出事了……”
孔正輝直接擺手打斷他的話，語氣有些激動地說道：“你說對了，就因爲他不在龍城，所以我纔要走！他要是在這，那我還走得掉嗎？”
“正輝，你別激動，聽我說。”餘明遠拍拍他的肩膀，苦口婆心地說道：“龍城現在什麼局勢，你是知道的。大白剛剛遭到刺殺，行政派內部正在進行稽查，這時候你要走，誰能信服？！而且也不安全啊。一區會趁着小御重傷這個階段，瘋狂搞事的，你離開這裏……！”
“明遠，咱們不提這些因素，我就問你一句話，現在，我能不能走？！”孔正輝直接打斷道。
“我不太明白，你爲什麼一定要急於一時？你在怕什麼？！”餘明遠拍着桌子吼道：“龍城的局面，這段時間一定會出結果。你要怕受到牽連，我給你送到暴恐隊總部去行不？全家都去！”
“大哥，你在想什麼呢？！”孔正輝站起來吼道：“我是什麼人？我是一個沒有實權，但卻是一個新成立政體的創始人，元老之一！自古以來，你見過我這樣的人被執政者放走嗎？尤其是在四面楚歌的階段，他們會放心嗎？我跟你說，蘇天御回來……我絕對走不了，這就是爲什麼顧佰順誰都不盯，就盯着我的原因！”
孔正輝這話是有一定道理的，他的行政級別太高，一旦潤了，走掉了，那即使自己不搞事，也保不齊會受到一區的威脅。
假設，家裏人被抓了，面對金錢妥協了，或者是遭受到哪一地區的政治迫害了等等，這都有可能會讓他反水投敵。
而這種人一旦投敵，他們可以依靠着自己，在原有政體內積攢多年的關係和人脈，在關鍵時刻給予老東家致命的打擊。
所以，孔正輝這類人想走，肯定是不容易的，很難的，哪個大區都不會輕易應允，也很少有這種例子。
餘明遠看着他：“我跟你保證！只要你留下來，不管小御怎麼阻攔，我肯定都送你離開……就這麼說，假設有一天，你真在外面被迫妥協了，搞出大事了，我踏馬替你償命，行不行？！我理解你的心情，但現在這個當口，你走了，就意味着內部規則被打破了……！”
孔正輝雙眼盯着他，聲音顫抖：“當初，你說要幹外貿，幹協會，我孔正輝沒有二話，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後期同濟會發生分歧，要分家，我帶着所有人跟你一塊走，搞到最後……好嘛，你倆和好了，我踏馬站在中間，左右不是人了……OK，這也就算了，畢竟事情還能幹下去嘛。可誰想得到，這大融合結束了，你突然又說不玩了……你把我扔在這兒，我難受不難受？讓你說，我怎麼辦？！”
餘明遠看着他，心裏有很多反駁的話，可正輝畢竟是他的老兄弟了，這些年對別人不好說，但對他本人絕對是夠意思的，所以他不想把話講得如此難聽，把臉撕破了。
二人對視，餘明遠想了許久，最後對他說道：“我還是那句話，現在走，不合適，起碼要等蘇天御回來，等事情結束。正輝……如果你還信任我，還當我是大哥……”
孔正輝眼神變幻，笑着打斷道：“你是不信任我，對嗎？”
二人對視，餘明遠立馬搖頭：“絕對沒有！”
孔正輝沉默半天，突然笑了笑：“行了，那就不聊了。喝酒吧，這麼多年兄弟，我敬你一杯。”
說着，他端起酒杯，對着餘明遠舉了舉，接着也不管他，自顧自一飲而盡。
餘明遠坐在那裏，心裏有一股說不出的煩悶。
……
與此同時，龍城全統局。
審訊室裏，沈月披頭散髮地癱軟在椅子上，臉色蒼白，身上不少地方都染了血。
她雙手戴着銬子，手指尖都有針眼，正不住地顫抖。
徐楠坐在對面，看着她問道：“這回能不能說啦？”
沈月虛弱地點着頭：“能說，能說……”
徐楠放下手裏的刑具，忍不住說道：“你說你，這不是有病麼。跟你好好商量不行，非讓我給你整點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