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倒春寒，S市這週末的溫度一下子往下降了四五度，又冷又潮。
陸明初特意出門前穿了一件毛衣外套。換季容易寒氣入侵，他在這些細節上總是格外注意。
林真導的地方不遠，開車也就十幾分鍾。架不住路上車子太多，開開停停，還沒到喫飯的地方，太陽先出來了。
不過陸明初開的平穩，倒也不算難熬。何況還有太陽曬着，林真舒服的眯上眼睛都快睡着了，一頭捲髮凌亂的落在他的眼睛上。陸明初伸手扳下他跟前的遮光板。
“你再眯一會，馬上就到了。”
“嗯。”林真眼都不帶睜的就應了一聲。
陸明初以爲，林真只是普通的喊他喫頓飯聚一下而已。
“你怎麼來了？”他看着來人，有些驚詫，眼底泛出些些笑意。
這麼冷的天，眼前這人只套了一件單薄的米黃色毛衣，下身是一條露着腳踝的牛仔褲，踩着一雙洗的發黃的帆布鞋，一頭黑髮長到了肩膀。
遠遠看去，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學生模樣。
“師兄……”
齊晚秋猛地站起來張開雙手，一把抱住陸明初。
“師兄，你們來的好晚，我好餓。”
林真一把推開了他們倆，徑直走到座位上，“餓你不會先點菜？”
“我點了。”齊晚秋聲音有些弱了下來，耳朵冒出些許可疑的紅暈。
林真奇怪的看着來來往往的服務員，“看着也沒多少客人？一個菜都沒上？”
陸明初笑着看了一眼齊晚秋，他的頭近乎快要埋進胸裏了。
“我剛纔太餓了，已經喫過第一遍了。”
“沒事，餓了可以先喫。那我們再點一些，阿真，你先點。”
齊晚秋聞言，這才擡起頭，正兒八經打了他們這次見面以來第一個招呼。
“師兄，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小秋。”
“小秋，你什麼時候回的S市？”陸明初問道。
“昨天到的，我聽老師說了，最近你忙的不可開交，就沒好意思打擾你。”
“這就是前天凌晨兩點你打我電話喊我去機場接你的原因？你覺得我不忙？還是凌晨兩點我不需要睡眠？”林真俊美的五官扭曲成了一團。
“我以爲你還沒睡。你居然會在凌晨兩點之前睡覺？”齊晚秋不僅自己喫，還不忘了給他師兄碗裏夾菜。
“阿真那天晚上約了朋友，大概是喝睡着的。”陸明初依稀記得前天夜裏林真說過自己晚上約了人喝酒。
A“說起來，小秋你爲什麼來S市。這回應該正是忙的時候吧。”
林真也好奇的點頭問道，“你們老闆捨得放你出來？”
“前幾天體檢查出肺部有陰影，不知道具體什麼情況。醫生建議來這邊再看看。”
齊晚秋說的若無其事，陸明初和林真卻齊齊放下了筷子。
“肺部有陰影？那醫生怎麼說?你上次體檢的片子帶來了嗎？”陸明初問道。
“帶了，沒事。有事我就不這麼輕鬆了，好像說這個陰影去年就有了。只是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一開始懷疑是肺結核，但是驗過血，也不是。”
齊晚秋是真的覺得沒什麼，有病就治，沒病最好。反正他這些年不也平平安安的活下來了。
林真和齊晚秋沒有那麼熟，但是看到齊晚秋這種態度，也有些惱火，“你一個人來的？”
“嗯。老闆非要給我這個假，讓我來S市做檢查。”
陸明初這會已經完全沒有食慾了，他放下筷子，“你約醫生了沒？”
“約了，下禮拜一，專家號。B市的醫生也說過，應該沒什麼事。只不過來S市再看看，確認一下。”
陸明初看了一眼自己的課表，“我下週一沒課，到時候和你一起去。”
他說着，低頭髮了個消息，跟學校的行政處請了個假。
林真點點頭，“那你也別住酒店了，一共也待不了幾天，去住你師哥家吧，我們整點火鍋什麼的。”
“別喫火鍋了，下午我和你去酒店辦退房。待會我們去超市買點筒骨，晚上我們喫骨煲。”
齊晚秋本來還想拒絕，聽到骨煲的時候，他就放棄了掙扎。
“師兄，我會不會打擾到你？”齊晚秋只是對自己湊合慣了，卻很不習慣麻煩別人。
陸明初搖了搖頭。
他們喫好飯出個門的功夫，齊晚秋就不停的打噴嚏。一看就是因爲穿的少了。
陸明初剛纔穿的毛衣外套這還會還拿在手上，他也索性不穿了，遞給齊晚秋。
“你先穿這個。”
林真也摘了自己脖子上的圍巾帶在齊晚秋的脖子上，纏了個嚴嚴實實。
齊晚秋小聲說了句自己不冷，奈何陸明初和林真誰都沒當回事。
這個小師弟的身體，從前到現在，他們怎麼看就怎麼不健康。林真雖然也三餐不濟，日夜顛倒，但是他好歹還知道每年定時體檢，加上身邊一直有陸明初幫着運動，勉強也還能算得上健康。瘦歸瘦，還是在常人覺得合理的範圍之內的。
但是齊晚秋不同。
他顯然已經太瘦了，忙起來的時候不喫飯，喫起飯的時候又總是暴飲暴食。可就算這樣，還是從不見他長胖。除了學業就是打遊戲。此外再也沒有什麼別的愛好與樂趣。
在任何事情上都特別遲鈍，有一回都入冬了，陸晚秋去他宿舍找他有事，結果這人牀上還放着單薄的空調被。
陸明初第一眼看見齊晚秋時，把他當成了一個小姑娘，一路把人帶到女生宿舍門口，齊晚秋也沒反應過來，差點就進去了。
後來陸明初就明白了，齊晚秋一個人是照顧不好自己的。
因爲陸明初臨時收到學校通知的緣故，他和林真齊晚秋兵分兩路。
他把車給林真，讓林真先陪着齊晚秋去酒店取行李。他自己先回學校開會，然後去超市採購晚上的食材。
所幸下午的會開的倉促結束的也快，天還沒黑就散了。他在回家的路上買好了食材，拎着白色購物袋一直走到樓下，遠遠就看着自己家屋子裏燈火通明。
雖然知道這只是錯覺，但是他還是一瞬間產生了有人在等我回家的念頭。不可遏止的就想到了晏白，那個偏執倔強、不可一世、撒謊成性的小變態。他刻意去忽視掉心裏的異樣情緒，緩着步子上了樓。
一進門陸明初就注意到了自己家裏的新變化。
他那張沙發上突然多了三隻新的抱枕，和一張極具藏族風格的手工編織的羊毛蓋毯。
“這個是？”
“我們下午回家的時候經過一家店買的。林真說這個和你家的沙發特別搭。”
陸明初看了一眼自家的灰色真皮雙人沙發，又看看這會坐在餐桌前認真碼字的林真，昧着良心點了頭，“嗯。”
齊晚秋高高興興接過陸明初手裏的購物袋，看到白蘿蔔的第一眼，他原本眉飛色舞的臉突然僵住，“白、白蘿蔔？”
陸明初心裏暗笑，面上只當做自己沒看到，“嗯，晚上給你燉骨頭湯，我看過了，這個筒骨還行，很新鮮。”
齊晚秋是很愛喝蘿蔔骨頭湯的，但是對蘿蔔卻敬謝不敏。可偏偏陸明初不肯慣他這個臭毛病，每次總要或多或少讓他喫一塊白蘿蔔，搞得每次齊晚秋都委屈巴巴的。
陸明初洗好食材，齊晚秋在邊上打下手。他二話不說先對白蘿蔔下了手，明明是要切塊的，他卻越切越小。
“齊晚秋。”
陸明初大骨棒剛過水，頭一轉打眼就看見齊晚秋擱那裏磨磨唧唧，差點氣笑了，“你喜歡喫蘿蔔絲嗎？我待會單獨炒一份？”
齊晚秋手一抖，差點沒拿穩菜刀，“不不，燉湯吧，燉湯好喫！”
陸明初笑道，“是我買少了，這次先燉湯。下次給你做炒菜。”
他熟練的把切好的骨頭放進高壓鍋裏，導入適量的鹽和水，點火。
“小秋，幫我切一下萵筍吧。我們三個人，四個菜會不會不夠？”
“夠，有骨頭湯，我就湯就能喫一碗米飯。”
“行。那你幫我這個切一下，切好去休息一會，待會飯好了我叫你。”
“沒事，我就想和師兄一起待着。”齊晚秋脫口而出。
陸明初聞言笑着搖了搖頭。
齊晚秋經常這樣，一開始他也誤會過，只是後來他發現小秋說話特別直，所以有些話他明明並沒有別的意思，但是有時候容易被誤解。
他所謂的想和你一起待着，是他發自內心的想法，他只是在當些覺得和你帶在一塊舒服他想待着而已，絕對沒有在暗示任何東西。
陸明初和齊晚秋之間相處的時間也算久，他已經能夠習慣齊晚秋時不時的直球發言了。
他照顧齊晚秋已經養成了習慣，聞言也只是點了點頭，“那你的行李呢，放好了嗎？”
“林真直接幫我放在客房了。總共也沒多少東西，就帶了兩身換洗的。”
“沒事，你待我這什麼都有，衣服要是不夠就先穿我的，晚點吃了飯，我拿份洗的洗漱用品給你。”
“謝謝師兄！師兄，晚上我想和你睡一間屋，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