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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臘月，他們站在種滿玫瑰花的庭院兩頭兩頭遙遙相對，面容依舊年輕俊秀，生動鮮活。
可是他們都明白，隔閡在彼此之間的又何止是眼前這短短的不過十餘米的道路，分明還有那被深深掩埋在記憶腦海裏污穢的過往，那些過往如點點碎星飛速穿梭了這麼些年的時光，那些吉光片羽的畫面時至今日依舊鮮血淋漓慘淡如初。
陸明初慘白着一張臉，他一步一步，邁着沉重且不安的步伐走到那人跟前，低頭俯視那個坐在輪椅上，對他笑的天真又開懷的瘦弱男人。
他想這一切可真奇怪，他明明纔是站着的俯視的那個人，可是隻要站在這個人跟前，他就覺得自己像是被一雙看不見的手牢牢的掐住了脖頸，他覺得自己周圍的空氣都停止了流動，幾乎無法呼吸。
“葉問寒。”他雙手握拳置於身後，咬着牙輕聲的喚出了那人的名字。
陸明初的聲音低沉卻不沙啞，清朗悅耳，恍惚間會讓人有一種玉石敲擊的聲音。
果不其然，輪椅上的那人在聽到陸明初喚出他的名字後，臉上的笑意愈發明顯。
他笑的越開心，陸明初的手就越發用力，關節發白青筋突出。“葉問寒，我今天……”
“噓，明初，你先別說話。”葉問寒伸出一根食指壓在自己的脣上，愉悅的開口道。
“明初，我知道你今天過來一定是爲了什麼東西。但是我不在乎，你能來找我我就很開心了。很早之前我就說過，你喜歡的中意的我都願意給你。”葉問寒說着，輕快的伸出了一隻手拉住了陸明初的衣角。
陸明初努力剋制住不由自主想要顫抖的身體本能，喉嚨不自知的嚥了一口，踱着步子走到葉問寒身後，這是曾經他們的習慣。
“明初，你要乖乖的，你喜歡的你中意的我都願意給你，只要你答應要一直陪在我身邊，哪裏也不許走。”
“明初，你今天還不乖，你爲什麼不和我說就偷偷的和同事們去聚餐，明初，你不乖。”
“不乖的孩子是要受到懲罰的，明初也一樣哦。雖然我真的很喜歡明初，但是這是明初欠我的。”
那從無間地獄裏爬出來的魔鬼從腐敗沙啞的喉嚨裏發出的聲聲呼喚，在踏入這座房子的剎那間，穿過這數年的光陰和無數午夜時突然的驚醒在此時此刻重疊了在了一起。
踏入這座不見天光的屋子的那一刻，那熟悉的物件擺放和華麗詭異的壁掛幾乎讓他覺得自己的這些年都只是一場漫長的美夢，如今夢醒了，他還是回到了這裏。
他死死的咬着自己的脣，疼痛刺激着他的感官和理智，直到有鐵鏽味的鮮血破殼而出。
他不斷的告誡自己，都過去了，所有的一切都過去了。
葉問寒似乎對他的心裏狀態一無所知，甚至語氣溫和的讓家傭煮了一戶熱氣騰騰的奶茶上來。
“我知道你不喜歡之前的那些人，所以又換了一批。明初，你喝喝看，是你最喜歡的錫蘭高地紅茶煮的。這個草莓撻你也會喜歡的，是上午剛剛空運過來的，很新鮮的。”
葉問寒揮手示意女傭離開，溫和的讓陸明初坐下。
陸明初坐在高級定製的羽絨真皮軟沙發上，可渾身上下像是一隻被拉滿了弦的弓，緊張的一觸即發。
“我來，是想問你一件事。”陸明初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往日的春風拂面溫和笑意似乎從來沒有出現過。
葉問寒咧着嘴，笑了。
他斟了一杯奶茶，絲滑柔順的液體被人從精緻陶瓷壺嘴中倒出，緩緩倒入骨瓷杯中，空中飄蕩着些許若有似無的縷縷茶香。
“別怕，喝吧。我都改了，那些你不喜歡的事情我不會再做了。你想問我什麼都可以，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可是明初，現在就連一杯普通的奶茶你都不肯喝了嗎？只是因爲這奶茶經了我的手？”他的語氣平淡，可是言辭中卻帶着示弱的意味。
可是陸明初太瞭解他了，眼前的這個瘦弱的英俊男人實際上是一隻真正的魔鬼，他所有的示弱討好都只是爲了在你放鬆警惕時奮起一擊，狠狠的打你一個措手不及。
陸明初端起白瓷骨杯，送到嘴邊輕輕抿了一口。不愧是最頂級的紅茶茶葉泡出來的奶茶，茶味醇厚，奶味香甜，入口絲滑。
“葉問寒，你不用這樣。你的事和我無關，我不在乎。”陸明初話雖如此，卻忍不住直勾勾的盯着葉問寒。
可是他在葉問寒的臉上什麼都沒有看出來。於是陸明初接着說道，“我今天來只是想問你，你對晏白做了什麼？”
葉問寒錯愕的臉上有着很明顯的受傷神色，他甚至低下了頭，喃喃般的說道，“我什麼都沒做，明初。我還以爲你終於願意主動來找我了，我很高興，真的，我很高興明初。”
他擡起頭，眼睛裏似有光芒閃爍。
“上次你突然約我喫飯，我也很高興。可是其實你只是想和我說，讓我不要對你的新男友動手對吧。不過，雖然明初是爲了這個原因纔來找的我，但是我還是很開心，因爲那麼多年了，那是第一次明初願意主動來見我。今天我也很高興，因爲明初過來了。我本來以爲，明初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一輩子都不會來這裏了。”葉問寒的聲音漸漸的響了起來，他激動地咳嗽了兩聲。
“可是明初還是爲了你的新男友來的吧。明初，我說過我改了，你不喜歡我做的事我都改了。我沒有派人跟蹤你，以前的時候我們都太小了，而我又太喜歡你了，所以纔會做錯事。”
陸明初原本都無動於衷的臉上突然露出了咬牙切齒的表情，“你管之前的那些事叫做錯事？你知不知道，因爲你輕飄飄的一句話，別人失去的是什麼？葉問寒，是不是在看來，別人的犧牲都無關緊要。”
“不是，明初。是我說錯了，對不起。但是我真的改了，是不是因爲我以前錯的太多太離譜，所以我現在不論說什麼你都不相信我了。”
葉問寒本來就身體不好，這會說到委屈的地方慘白的臉上反倒有些臉紅。但凡換一個人站在這裏可能都會覺得有些不忍心。
可是陸明初不會，他僵着臉面若冰霜，看上去冷淡極了。
“你改不改和我沒有關係，我只問你一句，你有沒有對晏白做過什麼？”
“我沒有。”
陸明初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整個人都微不可見的鬆了下來。他給自己一個呼吸的時間，正欲起身離開，卻被葉問寒攔住了。
“你說，晏白？你的新男友叫晏白？是哪個晏？”
陸明初心中警鈴大作，他內心一下子就警惕了起來。
這個世界上，他只對一個人有着這樣高度的恐懼和警戒。
“你要幹什麼？”
葉問寒卻像是譏諷般的笑了一下，“之前答應過你，所以我真的沒有人去跟蹤調查你的新男友。上次你約我出來，我太高興了。也沒注意到你說的新男友是誰？但是，如果是我認識的那個晏白的話，我想你不用擔心他。”
陸明初猝然起身，狠狠的掐住葉問寒的衣領，“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認識晏白？”
葉問寒被人掐着衣領，處在弱勢的地位卻神經質的笑了起來。越笑越是大聲，“你不肯和我在一起，你卻選擇了晏白。明初，是你傻還是我傻，你選擇了晏白！哈哈哈，我真是沒想到，你居然是爲了晏白來的，哈哈哈哈哈！”
陸明初滿眼血紅，他不明白葉問寒在笑什麼，但是他敏感的察覺到葉問寒可能知道自己不知道的關於晏白的事，而這也很可能和晏白突然失去聯繫的事有關。他俯身向下，狠狠的盯着葉問寒，嘶啞着嗓子問，“什麼意思？你說清楚。”
葉問寒笑了很久，他看着陸明初的眼神裏有同情，有愛慕，還有更多的是無聲的控制和自信。他擡起頭，把脣貼到陸明初的耳旁，“傻瓜，你是不是把我想的太壞了還是太厲害了。晏白是我表弟的朋友。他和我是同一種人。而你，居然爲了他來找我。”
陸明初貼着葉問寒的側臉，“不，他不會和你是同一種人。”
說着，他鬆開了葉問寒的衣領，一把把他扔回了輪椅上。“他和你不一樣。”
“他和我不一樣？他幾乎是我看着長大的，一個動不動就能掏槍頂着別人腦袋的主，脾氣暴戾下手陰狠。你居然怕這種人會被我盯上？”
陸明初覺得葉問寒瘋了，他說的每一句話他都明白，但是卻不懂是什麼意思。晏白明明是那個乖巧溫和，只是花錢有些大手大腳的普通大學生罷了。
“你不信？你見過他的朋友嗎？我表弟李向南你見過的吧？和李向南玩得最好的人裏面就有晏白。你要是不信，我現在打電話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