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可豪聽到這話,絲毫沒覺得被安慰了,心頭反倒縈繞着一股悲愴的難過。
他伸手,將喬可依垂落在臉頰旁的一縷髮絲勾回她耳後,溫聲交待:“以後,你不要再來醫院了。爸媽那裏,能避也儘量避着吧。還有,可欣的事,你也不要再管,有哥在,我會處理好的。”
喬可依垂着眼眸,長長的羽睫將她的情緒遮斂得一乾二淨。
她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喬可豪嘆氣,“可依,別生爸媽的氣。氣壞了身體,哥會心疼。”
原本已經無堅可催的情緒,突然因爲這句話,有了裂痕……
喬可欣鬧得厲害。
喬可豪只來得及把喬可依送出住院大樓,就被白蘭萍的一通電話召了回去。
喬可依站在住院部樓下,仰起頭,落寞的望着高高的樓層。
這裏面,有她最信賴,最珍視,有着血緣關係的所有親人。
可到最後,她卻發現,她始終是孤家寡人。
那個家,她融不進去,強行湊過去,也不過是被施捨的那個。
回去也無心上班,喬可依索性翹了班,去了林薇薇上班的酒店。
半下午的時候,是酒店難得清閒的一段時間。
林薇薇被同事從休息室裏叫了出來。
一看到喬可依,她就撲了過來,“寶貝兒,是什麼風把您老人家這個時候吹了過來?”
喬可依很忙,對工作也有一種狂熱的實誠,實誠到根本不懂得在上班時間溜崗,身爲她的閨蜜,林薇薇比誰都清楚。
喬可依心情很低落,應付的勾了勾脣,把人推開,“想找個地方坐坐,卻發現……”
她能去的地方竟然沒有。
能讓她放心找的人,除了林薇薇也再沒其他人了。
喬可豪也能算上一個,可現在喬可依卻不能找。
可在腦海裏溜了一圈,發現在這座她從小長大的城市,過去還能找裴景天,可自兩人結婚後,她連裴景天也失去了。
現在真的是落了個真正意義上的孤家寡人。
喬可依心情更低落了,胸口像是壓了塊石頭,沉悶得讓她喘不過氣來。
林薇薇一見她神色,心裏就只冒出一個詞:完蛋!
肯定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大事。
林薇薇當即說道:“你在這裏等等,我去去就來。”
話落,不待喬可依回答,便一溜煙似的跑了。
喬可依在大堂休息區坐了幾分鐘,就見林薇薇已經換了衣服,拎着包急匆匆的從裏面衝了出來。
“你不上班了?”
“上個P班,上班有你重要?起來。”林薇薇伸手把喬可依拽起,“好不容易請到的半天假,帶你瀟灑去。”
喬可依想笑,卻怎麼都拉不出那個弧度,只能起身,跟着她就走。
林薇薇嫌棄的看了她一眼,嘴裏跑火車似的,“別笑,笑得比哭還難看,我看着瘮得慌。”
林薇薇帶喬可依去的是一家KTV。
兩人弄了個包間,點了一大堆酒,將裏面的音樂開得鬼哭狼嚎,射燈晃得扎眼。
喬可依拿起一瓶啤酒,一口氣消滅掉大半瓶,纔不得不停下來,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林薇薇同樣拿着瓶酒,傾過身,拿手榴彈瓶頸碰了碰喬可依手中的瓶子,喝了一口,歪着腦袋大聲問道:“說說吧,怎麼回事?”
喬可依沉默的又把酒往嘴裏送,一連喝得兩個瓶子都見了底。
林薇薇心裏微震,趕緊搶她手裏剛拿起的第三瓶,“別,你這拼命的架勢,彷彿今天不把我擱這兒不罷休似的。你還是跟我說說話吧,我安心。”
頓了頓,林薇薇震驚的吼:“是不是裴斯承欺負了你?”
“這丫的,姐不發瘋,他當你好欺負是吧,走,姐幫你滅了他去!”林薇薇氣勢洶洶的站起,彷彿下一瞬就要衝出去找裴斯承拼命。
可若真讓她站在裴斯承面前,準秒慫。
喬可依噗的一聲,笑了,可笑着笑着,淚水就滾了下來。
她一把將林薇薇拽跌下來,緊緊的抱着。
“薇薇,我抱一會兒。”
包間裏光線太暗,射燈的光線隨着重金屬的音樂一跳一跳,晃得人眼花繚亂。
林薇薇只見一線銀色水光自喬可依眼角快速滑落,還以爲自己看錯了。
直到……有滾燙,溼熱的水珠滴滴答答不斷掉落在她光潔好看的肩窩上,燙得她一顫,才知道自己原來沒看錯。
林薇薇慌了,無措的像根木樁似的,僵坐在那裏,由喬可依把她抱住。
“到……到底怎麼了?”
好半晌,林薇薇才找回了知覺,手忙腳亂的攬着喬可依,拍着她的背磕磕巴巴的問。
林薇薇至今記得,讀書時候,有一次喬可依摔斷了胳膊,疼得一張小臉跟紙片一樣白,也只是咬着脣,皺着眉,不說話而已。
那個時候,唯一能讓她哭的,也就是裴景天。
不過裴景天寶貝她寶貝得要命,連她掉根頭髮絲都捨不得,怎麼可能捨得讓她落淚呢。
喬可依一直很堅挺,而那堅挺的形象,也只有在裴景天死後那一段時間崩裂過。
坐了幾年牢出來的她,更像一個無堅不摧的戰士。
可現在……
林薇薇的心像被什麼緊緊揪成了一團,疼得她都快喘不過氣來。
“可依,你有什麼事,要跟我說啊。你這樣,我都急死了。不是裴斯承欺負你了,是可豪哥出什麼事了麼?你出個聲啊,無論什麼事,我都會一直在你身邊,我陪着你,支持你。可你這樣……我心慌,我害怕啊……”
林薇薇的聲音在咚咚咚的音樂聲裏,斷斷續續,可傳進喬可依耳中的每個字,都是那麼溫暖又有力度。
發泄一場,她心底的壓抑也宣泄得差不多了。
喬可依抹掉淚水,才放開了林薇薇。
她關了包間裏需耳欲聾的音樂,吸着鼻子說:“我沒事。就是壓抑太久了,覺得難過。哭過一場,已經好了。”
林薇薇根本不信她的話,皺着眉頭無比嫌棄的說:“裴景天死的時候,你都沒哭,現在你告訴我只是太壓抑了,哭一場就好了,你騙鬼呢?”
喬可依紅腫着眼睛笑了,笑意苦澀又釋然,“那時候不能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