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式的青磚瓦房,院子裏搭着簡易廚房,土製竈臺的煙囪,把整面牆全薰成黑色。
另一面是用玉米杆和麥秸杆子混合,搭成的簡易廁所。
廁所對面就是正屋分出來的配房。
一個十五六歲的女生,剪着齊耳的學生頭,正坐在配房的牀上。
我認識她,餘小菊。
此時,她手裏拿着展開的課本,眼睛卻沒在書上,正在流淚。
配房的門“呯”一聲被人打開。
一個身穿汗衫大短褲,肩上披件舊仲山裝的老漢,氣沖沖地進來。
“哭哭哭,你還有臉哭哩,咱餘家裏人都給你丟光了。”
他過去搶過餘小菊手裏的書,“欻”地摔在地上,又順勢推了她一把。
餘小菊看到他進屋,已經嚇的臉色慘白,連淚也不流了,人快速從牀邊站起。
這會兒被他一推,站立不穩,踉蹌着就往牀角摔去。
身子撲地,頭磕到牀角邊的凳子上,立刻就起了一個紅包。
可老漢沒有絲毫停頓,指着她狠罵:“你看看你那窩囊樣兒,木用哩東西,你咋就生到俺家裏來了,丟人現眼,這麼大一點就跟人家男哩鬼混,出了事兒自己還一點本事木有,叫你拿一點那孩兒哩血你都弄不來,要你有個啥用。”
餘小菊兩手撐地,半趴半跪,一句話也不敢說。
老漢罵了十幾分鍾,各種辱沒人的話一骨腦往外撂。
且越說越氣,又過去一把將餘小菊抓起來,按回到牀邊:“除了哭你還會個啥……要不來別人哩血,就拿你哩頂吧,反正要你也木啥用,就是個廢物。”
他左右張望,終於在牀邊桌子上看到一把剪刀,手一伸就拿了過來。
我已經氣到胃疼。
在他罵餘小菊的時候,我不停在他耳邊回罵,就差抽他耳巴子了。
只是他好像一句也聽不到。
而我,試圖把餘小菊扶起來也沒做到。
此時看到他拿剪刀,真是嚇着了,橫身擋在他面前,朝他大吼:“死老頭兒,你要幹啥,你……”
他的剪刀穿過我,一下子扎到餘小菊的胳膊上。
血鮮紅,瞬間就冒了出來。
餘小菊發出一聲尖叫,驚恐地用另一隻手去捂。
老漢鬆開手,從桌子上抓過一條舊毛巾,在她胳膊的血上來回擦了兩下。
看血沾的夠了,才一邊罵一邊出門。
屋裏的女孩兒泣不成聲,手捂在自個兒胳膊上,根本不知道怎麼辦,眼睜睜看着血從指縫裏流出來,一點點滴到地上。
外面天色漸暗。
被捂住的傷口,終於不流了。
淚也幹在臉上,餘小菊半靠在牀頭,好像是睡着了。
時間一閃而過。
很快,院子裏傳來說話聲,一男一女還有一個孩童。
女人往配房這邊走,語氣不好,“小菊,你幹啥哩,你擱家裏一天,咋連飯也不做?”
牀上歪着的人,慢悠悠站起來,先朝着窗戶笑了一下,然後才跌跌撞撞往門口走。
出了門,嘴一咧,就笑出聲:“呵呵,飯,我要喫飯。”
“喫飯喫飯,喫個屁哩飯,家裏都給你禍禍成啥了,學上不成,你擱家裏連碗飯都不做,要你幹啥哩……”
“呵呵呵,屁飯,呵呵,屁飯,我要喫屁飯。”
一個使勁罵。
一個一直笑。
餘小菊的父母終於發現不對勁了,兩人住了嘴,開始往她這邊走。
我也僵立在原地。
她原來是這樣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