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點半，山路上才又亮起燈光。
再近些，是摩托車的響聲。
我看到任教官戴着頭盔，兩手扶住車把，身子微微前傾，像一頭蟄伏的狼一樣，迎着深夜晚風，向上衝來。
他看起來很瘦，實則肩寬腿長，一身硬朗。
直到下車，才把身後的羅靜露出來。
我今晚找她，本來是想問一下羅奶奶的事，看她這麼晚回來，滿臉疲憊，還在向我道歉。
那些要出口的話就嚥了回去。
跟她一起往裏走：“別說這些了，快去洗洗睡吧。”
我也沒在前院裏多留，推着她進屋後，就出來回後院了。
羅靜急着上班我是能理解的。
像羅奶奶這樣的情況，平時在家吃藥，讓人照顧需要錢。
如果去醫院，更是一大筆開銷。
他們家沒有別的經濟來源，負擔肯定會很重很重。
只是，在這樣的困難下，她每次來找我，都會送許多東西，就讓我特別不能理解。
躺在牀上還在想她的事。
大概心有所念，眼一閉做了一個類似的夢。
我一無所有，窮的連衣服都是用羽毛做的。
但屁股後面卻跟着一羣人，個個凶神惡煞，喊着叫着向我追過來。
我聽不清他們在喊什麼，但心裏感覺，好像是欠了他們什麼東西。
一旦被抓到，我就死定了。
所以我拼命的跑，跑到雙腿發軟，筋疲力盡，渾身是汗，也不敢停下來……
腿一彈，猛然折身而起。
按着胸口喘了好幾口氣，才漸漸平靜。
意識到那不過是一場光怪陸離的夢，我仍然在牀上，夢也與我並無關係，才徹底鬆口氣。
但心頭又總覺得，好像錯過了點什麼，或者少了點什麼。
琢磨一陣，沒有結果，看錶，竟然已經快六點了。
乾脆從牀上爬起來，去洗了個澡。
出來時，方希明也已經起牀。
看到我還挺奇怪，但他沒問。
我也沒說。
我們倆按正常訓練，山上山下快跑了一圈，回來時還不到八點。
我跑進廚房，撿着劉叔做好的，也不管是什麼，先塞了幾口進肚子。
劉嬸在一旁看着我，笑的親切：“林小姐餓壞了吧，你還在長身體呢，平時要多喫一點，不然做一些點心，你們早上訓練前，在微波爐裏熱一下，先墊墊。”
我嘴裏還塞着東西，說話含糊不清，朝她擺手：“不用劉嬸，我已經成年了，不會長了，那個我今兒是有事兒。”
又拿了一個包子，我從廚房裏出來。
羅靜早就起了，且幫她奶奶洗臉按摩完畢。
看見我，照例打招呼。
我回應後跟她說：“稀飯已經做好，劉嬸盛到碗裏了，你去端吧。”
羅奶奶這身體，牛奶喝不了，豆漿也不行，每天早上都是白麪煮稀飯，中午是一些煮的很爛的麪條，菜更是喫的少，基本就是豆腐和茄子。
羅靜端了稀飯出來，我就隨她一起往西屋走：“有些事想問問你。”
她停在門口：“要不咱們先說話……”
“不用，是關於羅奶奶的，你一邊餵飯，我一邊說話，不耽誤。”
這樣做，一來是爲了給她節約時間；二來，也是因爲羅奶奶得的是邪病，且邪氣退了之後，她人看上去是清醒的。
或者有些話她聽了之後，會有不一樣的答案出來。
當然，這只是我的一個嘗試，結果會怎樣還未可知。
羅靜看上去也很小心，擡眼看了我好幾次。
我等她餵了幾口飯，羅奶奶“喔喔”地嚥下去之後，才小心開口：“你奶奶這病，得了多久了？”
“十、十幾年了吧，我那時候才幾歲，她就病了，只是一開始沒這麼嚴重。”
“那最開始是什麼症狀的？”
牀上的羅奶奶，突然兩手抓住牀單，脖子生硬地別過來，往我這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