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弟甩下這句話,大步出門。
我站在病牀邊沒動。
套話成功。
雖然套的不多,但重點有了。
等我出院,出了燕雲閒在這兒擺的保護圈,才能看清自己現在真正的處境。
這大概也是他們一直擔心的。
第二天一早,我們剛喫過早飯,連桌上的碗都沒收,我手機就響了。
是羅靜,說她已經到了醫院,問我在哪間病房。
我把信息發過去,劉嬸忙着收拾桌面。
方希明幫她拎了垃圾,還不忘刺刺我:“自己都挪騰不利索,還招待別個,是嫌自己不夠煩人嗎?”
我坐正,認真回答:“小朋友,你不懂,這叫接待客戶。”
小老弟“哼”我一聲,拎着空飯盒出門。
到門口又威脅我:“我順便給重症那兒送點飯,你別有個人就來勁,在這兒瞎作,不然我回來收拾你。”
劉嬸笑眯眯看他出門。
她是典型的南方人,身材嬌小,面容精緻,就算年齡大些,身上也沒有太多被生活侵蝕的痕跡,依然像小姑娘一樣,輕聲細語,溫婉恬靜。
關完門轉回來纔跟我說:“阿明是個很好孩子呢,就是嘴硬心軟。”
“我知道。”
她又看向我:“你也是頂好的孩子。”
給我哄高興了,就笑笑地看她:“劉嬸,你最近嘴很甜哦,總是說好的話跟我聽。”
她細細擦好桌面,再把桌子放回去,“是林小姐心情好,聽什麼都好聽呀。”
確實心情還不錯,就順口問她:“那你爲什麼叫方希明爲阿明,叫我就是叫林小姐,好客氣好疏遠噠。”
她有點不知所措:“林小姐不要誤會,是叫習慣了,沒有疏遠的意思。”
“不行,你以後也叫我阿秋,要不叫阿煜也行,我覺得阿煜也好聽。”
劉嬸的手急急擺了起來:“不好的,這個名字只有燕先生叫得。”
“啊?什麼時候授權的,我咋不知道?”
她張了張嘴,更不知道怎麼回了。
我也不是真要爲難她,只是突然聽到這樣的話,感覺有點怪怪的。
門口傳來敲門聲。
劉嬸仿似解脫,趕緊跑過去:“應該是羅小姐到了,我去開門。”
羅靜兩隻手各提一袋水果,懷裏還抱了一箱牛奶。
劉嬸忙着給她搭手,一起把東西往桌子上放。
我也從牀上下來,請她往旁邊的椅子裏坐。
羅靜見到我明顯很高興,但仍沒掩住她臉上的喪氣。
還有,她眉心有些隱隱的灰,一直往上縈繞,把整個額頭,包括髮頂都蓋住了。
像在上面罩了一層灰色的陰雲。
我坐在她對面,就忍不住老往她頭上看。
她自己摸了一下:“怎麼了?我頭上有東西嗎?”
“哦,沒有,我就是……”也說不出那種壓抑又奇怪的感覺,就臨時換了個話題,“你奶奶最近怎樣了?”
她的神色瞬間暗淡下來,“不是太好。”
“病情加重了?”
“嗯。”
羅靜很猶豫,過了片刻,才又輕聲道:“醫生說,治不好了,大概就今年夏天……就……”
她話沒說完,淚已經掉落,滴到自個兒的手背上,凝成一顆小小的水珠。
我心裏也“咯噔”了一下。
原來她眉心的灰氣,是跟奶奶有關的。
就在我想到這個問題的瞬間,腦子裏又莫名闖入了陌生的畫面。
一把檀香,豎在案前。
香散的很開,但冒出來的煙兒卻帶着黑氣,層層團團,像濃雲一樣,罩在上面,久久不散。
燃過的香灰也不往四邊開,全部落回到香燭根部,形成一個小小的堆。
像墳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