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兩手抱住衣服不松，趕緊緩和氣氛，“我不是那個意思……快別動，這兒真的拽開了……”
這一招好用，他垂眼看了眼我剛纔縫的地方，手自然就鬆了。
之後生氣又不情不願地坐回椅子裏。
默了半響，我都把一條縫縫了大半，他纔開口，聲音很小很小：“這是我第一次收到別人送的新衣服。”
我正往下扎的針，瞬間頓住。
不可思議地擡頭看他。
“第一次？你以前的衣服……”
“以前都是穿師兄師叔們改的舊衣服，有時候他們出門，也會從山下帶些舊衣服回來。”
我徹底扎不下去了。
“你從小到大，都沒穿過新衣服嗎？”
他突然擡臉，眼神很兇：“很好笑嗎？”
我搖頭：“我沒有笑，我只是覺得……方師父還給我送過禮物呢，怎麼他不給你賣新衣服？我有點不懂。”
方希明“哼”了一聲：“你以爲我師父想給你賣？還不是燕先生說了，你是小姑娘……你們小姑娘家，就是事兒多。”
他從椅子上站起來，惡狠狠地叮囑我：“給我縫好哦，不然我揍你。”
我沒應聲，木然看着他出門。
之前我不瞭解他們的，方師父帶着方希明來桃園後，我就把他們當成師父，學伴。
知道他們來自川地一處道觀裏，但對於道觀的情形，連想都沒想過。
方師父也從來沒說過。
方希明更是。
他以前都不跟我說話的。
方師父在時，他大多時候都圍在他身邊，寸步不離。
他們說是師徒，更像是父子，我從來沒想過，這麼親密的關係，這麼多年了，他竟然沒收到過一件新衣服。
方師父肯定不是吝嗇不懂人情的人，他可能……真的是沒有多餘的錢。
然而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他出門回來，還給我帶了禮物。
就因爲燕雲閒。
我心口彷彿被什麼東西揪住，一下一下地、特別難受。
他還外婆的人情，來陪伴我，照顧我，爲我花了那麼多的錢，最後都受重傷離開了，還不忘把我這裏的事，安排的妥妥當當。
除此之外，連我的小情緒，小別扭，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並且付諸於行動。
讓我身邊的所有人遷就我，寵着我。
我以前覺得自己很倒黴，從小父母不要，被姨外婆撿回來。
長大了也沒朋友，十八年的人生，大多是孤單且獨行的。
但遇到燕雲閒後，我的生命裏突然就出現了光，出現了朋友。
出現了一個願意當我叔，還說我像他大姨的人。
我把秋褲放下，從桌下的箱子裏拿了一把線香出來。
一根根掰開，抓了一把打火機出門。
跪到外婆的墳前，把香點燃。
“外婆，謝謝您，謝謝您把燕雲閒帶到我身邊，給我留了這麼好一個朋友。”
“不用謝，你朋友就想你能長進一點，別次次都被那小子揍的沒人樣兒。”
我“豁”一下轉過身。
我滴娘誒，任大爺不知什麼時候來的，正悠哉樂哉在站在我身後兩步遠，眼神鄙視。
冷汗“出出”地往外冒。
這還是個人嗎？怎麼走路都不帶聲音的？
他又放前挪了一步：“跪那兒幹嗎？還沒禱告完，怎麼滴，想讓老人家起來幫你練呢？”
“我……我沒有。”我從地上彈起來。
他的吼聲也已經到了耳旁：“沒有還不快走，當我耐心無限。”
“嗖”
桃園起妖風，颳起我就往訓練場上撂。
再慢一步，我都擔心任大爺會親自動手，送我上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