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下子把身子轉過去：“當然，方師父是爲我受的傷，他走之後，我一直沒跟他說上話，我……”
方希明猛然側轉身，語氣兇到炸：“你才走了，你早就走了，現在坐這兒的就是一個狼心狗肺的鬼。”
我被他罵傻了。
完全不知道咋回事。
方希明說鬧就鬧，脾氣暴躁。
我爲了知道真相，這會兒也不敢惹他，小心陪着不是，同時安撫自己：少年正是叛逆期，忍一忍，長大就好了。
他咄咄逼人地罵完，開始冷笑。
說實話，我這麼大的人了，看到他一個小孩兒的冷笑，都覺得渾身發冷。
然而，還得硬着頭皮往下說：“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很感謝方師父，他爲我受傷，我非常難過，特別想知道他現在的情況怎樣，你們都不跟我說，我會更加擔心。”
“不是我們不跟你說，是燕先生不讓說。”方希明冷聲。
“啊？”
這是我沒想到的。
他蔑了我一眼，老氣橫秋：“林煜秋，燕先生不讓你知道這事，是怕你多想，怕你內疚，怕你以後不能擡起頭來做人，見誰都覺得欠了人家的。這是他跟我師父說的原話，我偷聽來的。”
我雙目發怔，好半天接不上話。
萬萬沒想到，燕雲閒會爲了我，做到這種地步。
他到底是欠外婆多大的人情，要用這種方式去還？
方希明揹着身子又開口：“不過我也想過了，你腦子又沒問題，這種事幹嗎不讓你知曉？你不是巨嬰笨蛋，就算我們不說，你自己也會想。”
我連忙點頭。
分析的很有道理。
不知道真相的猜測，比真相本身還讓人不安。
所以我坐直身子，雙目認真誠懇地看着他，“所以，方師父到底怎樣了？”
方希明剛纔正正雄糾糾氣昂昂的，突然就像泄了氣的皮球。
他頭耷拉下去，停頓半晌，聲如耳語般輕喃：“受了很嚴重的傷，回到道觀以後，經同門師伯救治，勉強保住性命，但他一身的道術、全毀了。”
他的聲音裏摻着細碎的哽咽：“我師父學道幾十年，爲了讓自己道術更精進，他曾經拿血當墨水畫符，還斷過腿……現在，都沒了，一點也不剩……”
“這比要他的命還狠。”方希肩頭抖動，聲音哽在喉嚨出，粗嘎惱怒。
我仿若心梗，怔在原處一動不能動。
眼前交疊着方師父的面孔，他剛來時的拒絕，出門回來後送我的禮物。
以及被宋師伯背下山時，還笑着安慰我。
他道法都沒了，命也去了大半，卻還在安慰我……
就爲了守住對燕雲閒的承諾，不讓我內疚，不讓我難過。
對比他們的執著和守信，我真的像個傻子一樣，從頭到尾都沒心沒肺。
他在桃園的時候，我沒好好對他，一度還爲他不能收我爲徒難過。
我愧對他們的好。
頭垂下去，兩手抓緊自己的衣角。
外婆爲我鋪了很長的路，讓我在這條路上，遇到燕雲閒，遇到了方師父。
可我並未如她所願，把這條路好好走下去。
現在方師父重傷沒了道術，已經回青城山。
燕雲閒……
對，燕雲閒！
我一下子想起他，忙着拽過方希林：“燕雲閒呢，你之前說他也受傷了，他傷的重嗎？”
他不客氣地把自己的袖子薅回去：“說話就說話，動什麼手腳，你找打啊。”
我迅速把兩手舉起，以示自己錯了。
“……好我不碰你，你告訴我，燕雲閒現在怎樣，他是不是……，我那天都沒見到他，方師父應該是知道他情況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