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面地點最後定在一家茶館。
江母擔心定在家裏見他們會太有壓力,江柯又覺得讓母親到他們住的地方見面特別過意不去。
最後是江杭替他們拍了板,定在兩個地點的中間位置,一處環境清幽的茶館。
茶館設有包廂雅座,關上門,想長談多久都不會有人打擾。
蘇曉那天特意請了假,和江杭一起陪江母過去。
等所有人到齊,她找了理由想退出,把空間留給江家人。
畢竟是江家的家務事,這點分寸她還是懂的。
“我去看看茶水準備的怎麼樣。”
剛剛從椅子上站起來,就被江母拉住了。
“你出去做什麼?你也是家裏的一份子,有什麼話不能聽的?”
她問江杭和劉清清。
“你們沒意見吧?”
要不是蘇曉,他倆現在已經坐在飛機上了,哪有再跟江母談談的機會和勇氣。
他倆幾乎是異口同聲。
“沒有。”
“快坐下吧。”
江杭也站起來,扶住她的肩膀,把她推回椅子上。
“別瞎想了,你肯定要坐在這裏,一起把事情解決掉。”
蘇曉要再推辭的話,就顯得太生分了些,她便順着江杭的動作坐了下來。
一開始,大家相對而坐,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
江柯除了江母進門的時候站起來喊了一聲“媽”,千言萬語都梗在喉嚨裏,卻一個多餘的詞都沒說出口。
想問問她身體怎麼樣,又怕她並不想聽他遲到的關心。
劉清清更不知道怎麼開口了。
她和江柯雖然在國外結婚了好幾年,但嚴格說起來,雙方都幾乎沒見過對方家長。
長輩們互相不對付,但剛一知道兩人的對象是彼此的時候,就擺出了同款的暴跳如雷,把他們分別罵了好幾頓。
之後各自抗爭許久未果,兩人合計了幾天,最後決定出國。
這一走就幾年過去了。
“啪。”
兩人正思緒紛亂的時候,江母忽然從包裏拿出個暗紅色的小本子,扔在桌面上。
蘇曉在這尷尬的沉默中早已經開始想抓耳撓腮。
見到江母的動作,第一個有了反應。
她眨眨眼,不解地問,“伯母,你把戶口本帶來幹嘛?”
江柯和劉清清則對視了一眼,心臟狂跳。
不會是他們猜想的那個原因吧?
江母沒打算賣關子,蘇曉話音剛落,她就指着戶口本,乾脆利落地同江柯說道。
“你們不是一直想在國內登記嗎?拿去吧!是要另外立一個戶口,還是怎麼樣都隨你。”
其實戶口本只是個態度。
在場的人心裏都清楚,如果江柯他倆強行想要登記,江家二老永遠都不把戶口本拿出來,他們也有其他的辦法。
但江母今天剛見面就把本子拿出來,代表的意義是不同的。
江柯像是努力了許久,終於看到終點的馬拉松選手,從他眼中的熱切就能看出此刻心中是多麼高興。
他在桌下抓住劉清清的手,感覺到她也和他一樣在微微顫抖。
“媽,您和爸同意我們在一起了?”他激動地問。
江母搖搖頭,接着嘆了口氣。
“你爸是個死腦筋,在人前又不喜歡示弱,所以每次你和他談起這個問題,他都表現得特別反感你們在一起一樣。我和他昨晚也聊了很久,比起同意不同意,我倆更關心的問題其實是你們準備怎麼在一起?”
江柯和劉清清同時愣了一下。
江母看向劉清清,眼底清明乾淨,確實不帶一絲厭惡。
她問,“你知道五年前你家裏人找過我們嗎?”
劉清清心都漏跳了一拍,滿臉震驚。
“我不知道。他們找過您和伯父嗎?說了什麼?”
“警告我們不要企圖用這種方式污化你們家族的名聲,他們絕對不會接受我們這樣的親家。”
江母語氣平靜,帶仔細聽還是能聽出一絲諷刺。
江柯兄弟倆也紛紛面露詫異,似乎都不知情。
蘇曉聽到這裏,大概也理解了江父爲什麼每次說起江柯兩人的婚事都是那副氣惱的模樣。
人家都直接上門嫌棄江家了,他那暴脾氣,沒把人直接打出去就已經算還保留了幾分理智,一直耿耿於懷也並不讓人意外。
劉清清震驚得無以加復,同時內心深處又升起淡淡的羞愧感。
雖然當時她父母也反對得異常激烈,但她從來沒想過,向來斯文講理的他們會找上江柯家說這種話。
“對,對不起......”
她結結巴巴替父母道歉。
江母道,“我說這番話並不是想要你的道歉。只是想問問你,當時你和江柯都知道我們兩家水火不容,但還是選擇了在一起,你考慮過要怎麼說服你父母嗎?拿最簡單的例子來說,如果你倆結婚真的影響到你父親哥哥的仕途——你們自己應該也很清楚,這種情況在當時來看還真特別有可能發生,那你打算怎麼彌補?”
劉清清沉默不語。
江柯見她自責的模樣,十分心疼。
“媽,我和清清......”
“你也一樣!”
江母打斷他,“你那時候都已經接手家裏大部分生意,該知道的都知道,你考慮過江家要怎麼辦嗎?你父親一直問你,是不是打算不要江家這些產業了,你什麼辦法都沒想,只把他的話全部理解成了威脅你要剝奪繼承權。我知道你這幾年在外面也做生意,而且也很成功。但從這一方面來說,你弟弟確實比你更適合繼承江家,他從畢業接手家裏生意的第一天就告訴你父親,要帶着江家走另一條路,這幾年也就腳踏實地一步步這樣做的。”
“現在江家已經不是原來那個江家了,所有東西都可以放在陽光下來看,甚至比你現在做的生意還要乾淨,所以就算你現在拿着這個戶口本去和劉小姐結婚,江家也沒有什麼污點可以讓他們上門指着鼻子罵人。不過這都要歸功於你弟弟的努力,不是你的。”
江柯聽懂了江母話裏的意思。
五年前,他和劉清清都只看到了兩人的感情有多重要,只看到了家人的憤怒和阻攔。
但比起努力解決面對,他們選擇了逃跑。
“最讓你爸我倆備受打擊感到痛心的,還是你可以直接把江家所有人拋下一走了之這件事。你走之後很長時間,半夜裏你爸睡不着就在嘆氣。”
“他永遠不會跟你說這些,我本來也特別失望不想再多說。但曉曉說得對,我應該給你解釋清楚我們的想法,至於你之後的選擇,都隨你,我和你爸不會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