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回去的路上，蘇曉跟江杭感慨。
“伯父和大哥還真是親父子，一個比一個倔。說句好話很難嗎，好話又不要錢！”
江杭道，“你的意思是我跟他們不像？”
蘇曉裝模做樣地打量了他片刻。
“確實不像，你更帥好多！”
江杭沒忍住笑起來，金邊眼鏡後面的深邃雙眸佈滿了寵溺。
蘇曉頓時逗得更歡了。
伸手捧住他的俊臉，笑眯眯地說道。
“笑起來更帥！以後你只能跟我一個人笑知道不？我怕別人看到了會把持不住！”
江杭任由她在自己臉上胡來，語氣乖巧。
“知道了。”
“真乖！”
蘇曉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腦袋，像是在哄自己家養的大狗。
前方的司機恨不得自己當場雙耳失聰，什麼都沒聽到。
向來威風凜凜、說一不二的老大，跟女朋友在一起的時候竟然是這副模樣。
他好擔心自己聽了不該聽到的東西，回去就被他滅口。
忍不住好奇又往後視鏡裏瞥了眼，正好對上江杭深不見底的雙眸。
他飛快地挪開視線，脊背冒汗。
這下，恨不得連雙眼也看不見了纔好。
江杭默不作聲地收回目光。
他倒是不介意被圍觀，只是覺得蘇曉意識到的話，可能會不太好意思。
其實蘇曉完全沒有注意到司機大哥的視線，早已經在深思另一個重要問題了。
“大哥那邊怎麼辦，難道真要讓他們這麼回去？”
江杭捋了捋她落在臉頰邊的頭髮。
“你今天幫的已經夠多了，後面的讓他們自己看着辦吧。”
雖然他也希望江柯和劉清清能回來，能一家團聚，但這不是蘇曉應該替他們家負擔的問題。
蘇曉覺得不行，“看今天伯父和大哥的倔脾氣，沒人在中間推波助瀾的話，他們要和好可能是下輩子的事了！”
想到這個，江杭也很頭疼。
“爸對大哥太嚴格了，大哥做事又總是一板一眼特別認真，一見面就很容易鬧脾氣。”
蘇曉眼珠轉了轉，拖長語氣賣關子。
“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什麼辦法？”
江杭頓時來了興致。
只要能讓江柯順利回來，不管什麼他都願意嘗試。
“說服不了伯父，就從能讓伯父無從反駁的人那邊下手。”
蘇曉狡黠地笑了笑。
湊到他耳邊，低聲說了自己的打算。
還挑釁他，“就看你敢不敢了！”
江杭不知道她是從哪裏想出這麼多劍走偏鋒的主意，但是認真思索了片刻，又覺得特別可行。
他點了點頭。
“那我們明天就試試。”
蘇曉眼底閃着興奮的光。
像是個悄悄接頭的臥底特工，壓低嗓音問道，“分頭行動？”
“...好！”
第二天一大早，江杭就去見了江柯。
酒店裏。
江柯和劉清清正在收拾行李，準備搭今天晚上的飛機回去。
江杭問他，“就談了這麼一次，你就打算放棄了？”
他臉上閃過掙扎以及痛苦，最後統統化成了無奈的苦笑。
“爸他就是這樣的脾氣，我能有什麼辦法？別說清清我們情投意合，認定了對方就是攜手相伴一生的伴侶，就算只看她也一樣爲了我和家裏鬧翻這點，我就不可能放下她。”
江杭腦子裏忽然冒出蘇曉說過的一句話。
“大哥和大嫂就像是一對亡命鴛鴦，家裏的反對直接把10分的感情推到了100分。”
當時不覺得，現在想起來她的形容實在太貼切了。
他倆都爲了對方離開了家族和故土，所以他們倆感情的粘合劑還包括了責任和共情這些東西，顯得尤其牢不可破。
父親想要靠強硬的態度逼江柯回心轉意，卻只會激起他對劉清清更多的愧疚和憐惜。
“那媽呢？”
江杭按照和蘇曉商量好的那樣，繞過父親這個死結，談起母親，“昨天你還沒看明白嗎，媽她最難過生氣的其實還是你拋下他們這件事，其實心裏還是關心你的。不然也不會聽到你解釋一直沒要孩子的原因，就露出那樣的表情。你真的打算又跟上次一樣，一聲不吭就帶着大嫂離開？”
江柯神色猶豫。
他知道這樣不辭而別會再次傷到兩老的心，但是隻要一想起父親對劉清清的態度，他就完全沒有力氣再去談些什麼。
江杭見狀，只能再給他下劑猛藥。
“他們都已經是這個年紀的人了，你覺得還能再經得起幾次相同的打擊？哥，你還是認真考慮一下，錯過這一次可能就是最後的機會了。”
又對劉清清道，“嫂子，我和曉曉一直這麼稱呼你，就是不管爸媽嘴裏怎麼說，都認定你是我們的嫂子。不僅僅是我家的長輩，還有你家那邊，除非你倆真打算一輩子呆在國外，跟所有人都斷掉聯繫，不然他們遲早都是你們要解決的問題。”
劉清清承認，“是。”
家庭血緣的羈絆，怎麼可能說斷就斷。
她和江柯如果真能做到這麼絕情，今天也就不會坐在這裏。
江杭一大早跑來說這麼多，肯定有他的理由。
劉清清瞥了江柯一眼，做主道，“你說要怎麼辦吧，我們都聽你的。”
江柯還有些掙扎。
劉清清伸出手，握住他骨節分明的手掌。
兩人深深地對視了一眼。
長久的默契，無聲的鼓勵，什麼都不用說明。
江柯嘆了口氣，扭頭問江杭。
“要我再去跟爸談談嗎？”
江杭搖搖頭，“跟他可能真談不出結果。曉曉的意思是，等她做做媽那邊的思想工作，到時候安排你們和媽單獨見一面。”
江家父母在他們兄弟的記憶裏就沒紅過臉。
江父雖然脾氣火爆，但面對江母一直選擇剋制忍讓，反倒是江母數落他的時候更多些。
但不管什麼事，江父只要發了話，江母就會選擇跟他站在同一個立場，這也是兄弟倆這麼多年都沒想過要單獨找她談談的原因。
昨晚蘇曉點醒了他。
母親對待孩子的態度，永遠都是心疼大於要求。
江母昨天有那麼一瞬間，明明是真的心軟了。
江柯陷入沉思。
“當然，雖然是單獨跟媽談，你也不能再像昨晚那樣一言不合就轉身想走。你幾年都沒回家，讓他們嘴上說幾句出出氣，你安靜聽着就好。”
江杭把蘇曉交代的話一一轉達。
邊說邊感慨她的用心良苦。
平日裏大大咧咧一個人，如果不是因爲真的關心，怎麼可能會在意這麼多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