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
蘇曉照例，每個月都要被熱情的江母喊過來喫三五頓飯。
不過這一次除了她和江杭，江杭的大哥江柯也跟着一起來了。
江母和往常一樣，笑眯眯的來門口接他們。
剛一見到蘇曉，就拉住她的手止不住地噓寒問暖。
江杭在旁邊，沉聲說道。
“媽，大哥回來了。”
江母愣住，往他們身後看去。
江杭身後果然站着一個身形樣貌都和他很相似的男人。
幾年沒和家裏聯繫，母親比自己記憶中的模樣衰老了一些
江柯神色動容，低低喊了一句。
“媽。”
他的聲音讓江母一個激靈，從呆愣中甦醒。
“你回來了？”
她神色複雜，上下打量了江柯兩眼就挪開了視線。
語氣不太熱切但眼中卻閃着微微的淚光。
蘇曉上前，主動挽住江母的胳膊，親親密密地湊到她耳邊，壓低聲音道，“伯母，大哥好像特別害怕伯父，我和江杭可是費了好大力氣才說服他鼓起勇氣過來看看您倆，一會伯父要是生氣了，您可要站在我們這邊，不能幫着他說我們！”
江母張了張嘴，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蘇曉已經晃着她的胳膊撒嬌道。
“伯母！大哥他只是不好意思說，但其實超級想你的！他還告訴我們這幾年最擔心的就是您的身體，我和江杭都是因爲他誠心誠意才幫他這一次！而且我覺得，您也肯定很想他吧！”
江母語氣僵硬，“真這麼在乎的話，當初爲什麼拋下父母兄弟，跟個外人逃跑？”
江柯聞言，目光暗淡了不少。
果然他就不該抱什麼希望，以他父母的執念，就算再過個十年二十年，他們也不會理解或者原諒自己。
開了門這麼久，他們現在都還站在門口。
江母似乎沒有讓他進去的意思。
他現在覺得這樣不錯。
至少不用進去之後，再從父親口中聽一遍這些刺耳的陳詞濫調。
他擡手拍了拍江杭的肩膀，用眼神示意他放棄了。
準備跟江母再說兩句，就提前離開。
江杭卻給了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的眼神。
那頭，蘇曉已經挽着江母準備往屋裏面走了，邊走還邊嘿嘿笑着，給她出主意。
“伯母你說的很對，等會就過了伯父那關，咱們就關起門狠狠罵他一頓出氣！我和江杭都站您這邊，您累了還能幫着您罵！不過得先把伯父說服了呀！不然他一生氣把人趕走，又是幾年見不着，想罵人都沒地方找不是！”
江母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的歪理說服了，竟然還真任由她挽着往裏走。
江杭對愣在門外的江柯做了個請的姿勢。
“快進來，別發愣了！”
直到大門砰地一聲，在他身後關上，江柯都還沒反應過來。
蘇曉這樣也行？
他父母怎麼忽然變成這麼好說話的人了？
“弟妹她......”他有點擔心，蘇曉這樣，等會可能會被父親的怒火波及。
江杭倒是完全沒有這個顧慮。
“現在媽的心裏她最大，爸把我罵一頓都不會罵她。”
要不是這樣，他怎麼會同意蘇曉的提議，先把江柯領進門再說。
這棟房子是江柯從小長大的地方，才踏進來，就感覺到了熟悉又陌生的氣氛。
快走到客廳的時候，他不知爲何有點膽怯。
停下腳步，跟江杭說道，“如果一會還是不行，你們也不要太勉強，我走的那天其實就做好了一輩子不被他們原諒的準備。”
他的語氣沉重又認真。
江杭嘆了口氣，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先別想這麼多。你看剛纔曉曉幾句話媽就妥協了，其實他們也沒你想得那麼強硬。”
話雖如此，江柯心中還是像吊了個水桶一般七上八下的。
尤其是剛踏進客廳，就對上江父板成方塊的臉。
江母坐在他身側，臉色比江父稍微好看點。
蘇曉依然粘着江母，貼着她坐在一起。
看到兄弟倆進來，蘇曉不停眨眼，給江杭使眼色。
然後指了指旁邊的沙發。
“大哥，你倆別在門口傻站着，快過來坐啊！伯母已經跟伯父說好了，今天大家就是心平氣和地談談，千萬不要有心理負擔！”
江父掃了蘇曉一眼。
蘇曉笑眯眯地問，“我說的對吧，伯父！”
江父從鼻腔里長長地嘆了口氣，但卻真的沒有表示反對。
這一秒鐘，江柯彷佛看到了奇蹟。
他不奢望能一夜之間和家裏修復關係，但這樣坐下來談談的可能性，在這之前也是幾乎爲零的。
想到這，他感激地看了眼蘇曉。
蘇曉正發愁怎麼讓兩邊開口說話。
兄弟倆坐下來之後，他們一家四口人，都像是在佛像前禱告一樣安靜不開口。
整個客廳裏，連跟針掉下來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傭人似乎想要進來倒水看茶，在門口探頭探腦了好幾次，被這裏面的低氣壓嚇得瞬間縮回腦袋。
這樣下去，他們豈不是白來一趟？
蘇曉有些着急起來。
清了清嗓子，主動幫他們找起話題。
“大哥，你這幾年都在哪呢，在幹些什麼？”
好歹相處了小一個月，她當然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江父江母肯定也不是一無所知。
但從江柯嘴裏說出來和通過別的渠道打聽出來的感覺是不一樣的，她覺得兩老肯定會想要聽。
果然，她話音剛落，江母就渾身緊繃了一下，不動神色地豎起耳朵。
她在心裏暗喜。
江柯也特別上道，順着她遞過來的梯子，講起了這幾年在國外的經歷。
他沒有多提起劉清清，但也沒有刻意迴避。
江父聽完便道。
“既然你和那個女人過得不錯，現在也算白手起家事業有成了，還回來做什麼？想讓我們兩個看看你們你們過得有多好？當年我就告訴過你，你只要踏出這個家門，過得是好是歹都跟江家沒有關係！我們也不會再承認有你這個兒子！”
他本來還想說，更不可能承認劉家那個兒媳。
但蘇曉一直盯着他看，清秀的小臉都快皺成一團了，他也沒辦法假裝看不見。
只好把最後這句嚥了回去。
蘇曉故作不解地問他，“伯父你幹嘛說反話？上次我來喫飯的時候，還看到你站在二樓走廊裏，盯着那張有大哥在的全家福猛看，邊看還邊嘆氣，明明就是很想他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