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一整夜都沒睡好。
第二天頂着個黑眼圈下樓，宋元柏見了十分心疼。
倒了溫熱的白開水給她，不太認同地數落道，“不是讓你好好休息別想那麼多嗎？”
林晚一隻手接過水杯，另一隻手擡起來揉了揉有些發腫的眼瞼，有些不好意思讓他這麼替自己操心。
羞赧地道，“說是這麼說，但總也睡不着。”
宋元柏把她揉眼睛的手拉了下來，柔聲勸道，“小心一會更腫。”
被他像是對小孩子一樣對待，林晚更加不好意思了。
轉移話題道，“今天有消息了嗎？不然我還是先回去看看吧，這麼大的事他總不可能全是騙我的。”
她很擔心時間拖得越長就越難以處理。
其實宋元柏昨天凌晨就收到了消息，只是讓人去弄清楚情況，並沒有林晚想象中那麼困難。
不過他收到消息之後，一直在思考要怎麼和林晚開口，很擔心她會反應過激。
但是已經答應過她要幫忙，總不能一直瞞着不說。
他道，“他們已經把事情的經過告訴我了。”
林晚精神一振，追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林松說的都是真的嗎？夏家就真的完全不管，把責任全部扔在林松身上了嗎？”
宋元柏緩緩說道，“他告訴你的是事實，但也不是全部的事實。”
林晚見他這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就越發着急，忍不住伸手拉住他的衣角。
低聲問道，“到底怎麼回事？你直接說吧，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宋元柏還是不太放心，說之前先勸道，“小晚，昨天我跟你說過這件事我會幫你，你聽完之後先不要慌張，記得不管你做什麼決定都有我幫你。”
林晚整顆心都沉入了譚底。
宋元柏什麼時候這麼鄭重其事過，這隻能說明事情比林松和她說的還要嚴重，也許已經超過她的承受能力。
她也變得慎重起來，板着臉認真地點了一下頭。
宋元柏這才嘆了口氣，沉聲把事情的前後告訴了她。
“三個死者都是他們工地上的工人，出事的經過和林松講的大差不離，他沒告訴你的是他接手那裏之後一直在偷工減料，現場的安全隱患不計其數，有很多工人反應過但是沒負責的人去整改。出事之後夏家封鎖了一些消息，也沒讓人進去工地檢查，那些家屬原本是準備拿了錢和解的，後來有些工人看不下去和他們講了這些，他們才改變主意一定要告林松不可。他們的親人原本都不會出事的，是現場的管理問題太大了。”
宋元柏說的已經算十分委婉了，沒有直接說是因爲林松心思全在貪錢上才害死了那三個工人。
林晚感覺渾身力氣都被抽空，久久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如果林松就在她面前的話，她一定會用盡全身力氣替那三個工人狠狠打他一頓。
怪不得他張口就說七八百萬的賠償金，如果再牽扯出這些問題來，他不把牢底坐穿都算好的，以後想再拿到這樣的項目簡直天方夜譚。
宋元柏停下來，有些心疼地看着她。
她問道，“夏家就是因爲這個把責任推給他了嗎？”
他點點頭。
“項目的主要負責人是他，就算項目是夏家給他的，現場管理人員幾乎也都是夏家的僱員，但負主要責任的還是他，他無論如何都逃不掉。”
林晚現在覺得他最好逃不掉。
宋元柏替她出主意，“現在的情況，如果要把林松摘出來，最起碼要做的就是滿足那些家屬的要求，之後再找人活動一下。”
良久，林晚纔出聲道，“宋元柏，我得回A市一趟。”
他雖然不甘心，但昨晚接到消息的時候就已經大概猜到她會做這個決定。
沒有很驚訝，也沒有試圖阻止她。
很自然地接話道，“我讓人去買最近的機票。”
他這樣，林晚反倒十分過意不去。
歉意地朝他解釋道，“出了這樣的事瞞着是不可能的，我怕媽和小蕊那邊知道之後接受不了。”
至於林松，她現在只想回去之後暴打他一頓，當面問問他，是不是真的看不到金錢以外的東西。
宋元柏一如既往地體貼。
彎起嘴角安撫地笑笑，“我知道的。”
不過又說，“如果你還想避開陸子池的話，不如我重新安排個暫住的地方，等事情處理完之後我們再回來。”
林晚猶豫道，“你讓我再想想。”
宋家的人辦事效率十分高，不到一個小時就彙報已經買好了下午的機票。
宋元柏見她還在猶豫，說道，“時間緊張，你就帶常用的東西好了！其他的先放在這裏，如果短時間裏真回不來，我會讓人收拾好寄回A市的。”
在這些方面，林晚對他連一丁點的懷疑都沒有，立馬就放棄了原來把東西都收好帶回去的打算。
去機場的路上宋元柏意外的沉默。
林晚雖然心事重重，還是敏感地注意到了車裏反常的寂靜。
兩人並肩坐在後排座位上，她側過頭看他，發現他也正微微側着頭看向窗外。
修長的雙腿疊加，雙手規規矩矩地擺在大腿上，雖然倚靠着椅背，脊背卻挺得筆直，一看就是從小養成的良好習慣。
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側臉，向來溫和的臉龐多了幾分剛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眼神微微有些暗淡。
林晚心念一動。
總覺得面對這樣的宋元柏，她心中的愧疚簡直在幾何倍地瘋長。
她輕聲道，“宋元柏，我想了一下我們還是回家去住吧！如果陸子池還在找我的話，不管我們躲在哪裏他應該都能找到，畢竟我還要聯繫林松他們。我想了想，還是直接住家裏比較方便。”
宋元柏聽到她的聲音，把視線從窗外收了回來。
聽了不到幾秒鐘，他的眼神更加黯淡了。
林晚急忙補充了一句。
“但是等林松的事情結束，如果你那個時候還願意陪我的話，我們再回這裏吧！”
宋元柏眨了眨眼，過了片刻才確定自己沒有聽錯。
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生氣，彎着嘴角道，“好！”
車裏的氣氛終於從冷凍倉裏解凍，宋元柏也漸漸有了往常的笑臉。
等兩人下了飛機回到熟悉的小區，已經是A市華燈初上時。
從單元門進樓之前，林晚還來不及多感受一下熟悉的風景和空氣，眼角就瞥到一輛熟悉的車停在不遠處的拐角。
她愣了愣。
人生果然是怕什麼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