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水珠從林晚垂在耳畔的髮梢上滑落，掉在鎖骨上，微微冰了她一下。
走出浴室纔不到幾分鐘的時間，還沒擦乾的頭髮已經迅速冷了下來，黏在她的頭髮上很不舒服。
但林晚現在還無心管頭髮的事。
她正在一字一句地同陸子池解釋自己的推斷。
“...你和伯父一直在跟我強調這個孩子身上流着陸家的血，你們不可能放任不管，我原本只當你們也會繼續關心他就是了，甚至心裏還有一點感激，單親家庭的小孩有多難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不過現在情況和之前不同......這麼說也不對，也許在你第一次給我打電話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的吧！”
電話裏陸子池氣極反笑，“林晚，你給我說清楚，我想好了什麼？”
她話到嘴邊，又不敢開口，倔強地抿着嘴。
“你不說，我來替你說？”
他大概真的被氣到了，語調比平日裏快了一輩，語氣嘲弄，“你是不是想說我知道梓瑤的流產了，所以反悔不願意讓你帶着我唯一的孩子離開，想用每天一個電話打動你，讓你主動把孩子交出來？”
林晚反問，“難道你不是這麼想的嗎？每一通電話裏你問得最多的不就是孩子？他都還沒有出生，只在我肚子裏，哪裏需要每天一遍時時問着。”
“好好好。”陸子池連聲道。
他嗓音壓抑，像是在憋着極大的怒火。
沉默了片刻之後，又忍不住開口道，“你覺得我如果想要從你手裏搶孩子，需要搞得這麼複雜嗎？”
他說着說着，聲音又壓低了許多，彷彿暴雨來臨前盤踞在頭頂上那團黑到極致的烏雲那般低沉。
他冷笑道，“我們離婚了又怎麼樣，如果我真的想要搶他，直接找兩個護理把你送到醫院照顧起來，直到你生下孩子之前都別想離開！你生下孩子之後一眼都別想見，我也不會告訴你他是死是活，再給你家裏送點錢，他們馬上去乖乖領你回家，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你，你...”
林晚又急又氣，抖了半天都不知道應該怎麼指責他。
陸子池雖然有些霸道又不喜歡她，但他總表現得那麼冷靜自持，這還是她第一次從他嘴裏聽到這麼接近仗勢欺人的話。
大概是被她氣昏頭了，說到這裏還不解氣。
譏諷地問她，“怎麼，覺得我做不到？”
以陸家的權勢，他真的想這麼做肯定也沒人攔得了他。
林晚不想再說但又不敢直接掛電話，把他惹急了萬一真的......
她舉着手機一言不發地站了好久。
然後才低低的問，“你到底要怎麼樣？”
陸子池被她問得愣了神。
他剛剛纔從公司忙完回到小公寓。
公寓裏就他一個人。
他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了片刻，等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拿着手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撥了她的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了。
他想了想，實在不知道自己打這個電話是想要做什麼，腦海裏甚至有一種感覺，自己只想聽聽她的聲音。
所以他和以前一樣同她閒話家常，問問她這兩天的情況。
想到前兩天那次不歡而散，刻意沒有再問孩子。
沒想到在她腦子裏，瞬間就被解讀成了因爲陰謀被拆穿不敢再問的意思。
前不久的那些電話和問候，在她心裏大概就是陰謀本身吧。
他簡直被氣得七竅生煙。
“你到底要怎麼樣？”
耳邊傳來她略帶剋制的控訴。
他自己也不知道要怎麼樣。
明明應該回去陪着夏梓瑤纔對，爲什麼要加班到這麼晚獨自回了小公寓？
他擡手捏了捏發酸的鼻樑，語氣掩不住的疲憊，“這句話應該我來問你纔對，我已經在盡力滿足你的要求，林晚，你到底要我怎麼樣？”
......
再一次不歡而散，接連幾天兩人都沒有再聯繫過。
不但如此，林晚覺得宋元柏也變得奇怪起來。
有的時候會趁她不注意的時候看着她發呆，對上她的雙眼就會若無其事地笑笑，馬上挪開視線。
和她說話的時候也猶猶豫豫的，好像不知道要怎麼和她交流似的。
林晚一頭霧水不知道是不是哪裏惹了他生氣。
問了蘭瑩，蘭瑩也覺得宋元柏最近有一些奇怪，但是同樣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她想討好彌補，但是一時之間又不知道從何下手。
與之相反，和林家的關係卻慢慢在不斷升溫。
林松和林母時不時會打電話來問她有沒有空回去喫個團圓飯。她答應的很少，除非那天完全沒有事要忙，不然基本都是拒絕的。
可就算這樣，兩邊的關係還是逐步開始有所改善。
林晚在這方面就像是隻縮殼烏龜，給它點喜歡的食物，它就從殼裏探出頭來。
但是因爲不熟，又時刻保持着警惕，如果這時候隨便打幾下它的尾巴，它會立馬把自己縮進堅硬的殼裏再也不出來。
不過林母對她的神色越發自然，好像是過了將近20年的時間之後真心接受了她似的，林松也沒有突然向她提出幾個她根本解決不了的難題，她有的時候回去，還會幫家裏買買菜，和林蕊一起逛逛超市。
雖然雙方都還只是會聊起日常閒話的這種程度，林晚還是深刻地認識到自己正在緩慢地接受他們幾個人存在於自己的生活生命當中，不管她自己原本心裏想得如何。
逛了幾次超市，林蕊對她的排斥感也不像最初那麼高了，雖然和她說話的時候依然會有些不耐煩，好歹不會惡言惡語相向。
這是林晚在這一堆荒誕詭異的事情裏，唯一真心感覺高興的事。
那個小時候粘着自己甜甜地叫姐姐的小女孩，不知道會不會再次回來。
休息日她總會抽空回來林家一趟。
有的時候來得早，林蕊就會先出門等在她必經的路口，和她先去買菜之類。
這一天。
又是林晚每週輪休的時間，姐妹兩人約在老地方見。
林晚想起她快開學了，走在忍不住問她。
“上次買的那兩條裙子怎麼樣？喜歡的話不如我們再去店裏逛逛，恰好給你新學期添置一些衣物。”
林蕊眼珠一轉，有白拿的新衣服肯定比花自己的錢爽快，馬上點頭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