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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很·要命(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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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兩人都沒猜到,陳路周是一個人來的。

    傅玉青當時抽菸的手都忍不住一抖,不敢置信地往他身後看了一眼,別說徐梔,連個鬼影都沒看見,半口煙嗆在喉嚨裏,劇烈地咳嗽了兩聲,“徐梔呢?”

    陳路周當時看也沒看他,徑直去更衣室換衣服了,脫掉外套,直接撩起衣下襬往上一提,露出精瘦漂亮的肌肉線條,這小子居然還有腹肌,一塊塊飽滿堅硬得彷彿鋪着一層淺淺的鵝卵石腹肌。雖然他姓傅,但他年輕的時候真的沒有腹肌。

    這一身看着有力又利落的清薄肌看得傅玉青目不轉睛,不由自主地往下瞄了一眼自己一身略顯松馳的肉。

    傅玉青:“……”

    “徐梔跟蔡瑩瑩去逛街了。”陳路週一邊脫衣服一邊頭也不轉地冷聲說。

    傅玉青又咳了一聲,他彷彿已經聽見自己骨頭碎裂的聲音。

    陳路周換完鞋,上身已經裸/着,寬肩闊背,一身白皮,肩背線條幹淨流暢,腰腹人魚線完整清晰,甚至隱隱還有幾根青筋像大樹盤根一樣性感地突在皮膚上,沒入他的褲邊。他比傅玉青高,也比傅玉青更精寬一點,傅玉青現在屬於橫肉滋生的年紀,皮膚鬆弛,面對這麼一個比自己當年相貌身材都更卓越的少年,卻還能沉下心來認真跟一個女孩子談戀愛,沒把自己混成一個浪子,自己站他面前怎麼都矮一截,哪怕他是他爹。

    傅玉青想起老徐跟他說過一段話,評價陳路周的。他說陳路周這個男孩子吧,說孩子氣也孩子氣,人也活潑開朗。他就比同齡的小孩多了一樣東西——“度”。他嬉笑有度,頑劣也有度,不賣弄。他和徐梔在一起,我特別放心,徐梔做事太沒分寸,陳路周就拿捏得剛剛好,“度”這個東西很難的,包括連我們這個年紀,人情世故有時候都不一定能做到那麼剛剛好。

    但傅玉青從小就覺得,度這個東西,在別人手裏,就很難拿捏,兔子急了還有咬人的時候,他不信這個小兔崽子,還沒有想撒野的時候。

    傅玉青:“……要不,咱們還是換個地方聊?”

    陳路周肩側頂在更衣室的衣櫃上,冷笑了下:“慫了?我以爲你給票的時候,已經做好進醫院的準備了呢?要不我現在打個救護車先備着?”

    傅玉青乾笑兩聲。

    陳路周沒搭理他,已經換好衣服,走出去了。

    **

    拳擊館,沙包晃晃蕩蕩,慢悠悠得像個晃盪的時鐘,顯見擊打的人沒怎麼用力,還在找感覺。

    這裏是慶宜市最大的拳擊館,算是正規的營業場所,以健身娛樂爲主,但要是有人願意切磋,老闆也是非常歡迎的。地下三層還有個地下擂臺,場面比這上面可就殘暴血腥很多。尤其最早那幾年,規矩沒那麼多,生死不忌,打手都是用命在換錢。

    傅玉青那幾年就是這個地下拳場的老闆,風聲最緊那幾年,這裏幾乎就是整個慶宜市最大的銷金窟,有些有錢人喫飽了撐着就愛高高在上地看別人掙扎在社會底層,掙點鮮血淋漓的皮肉錢。

    此時此刻,拳擊館的四方擂臺上正有人在切磋,底下圍着一圈人,喝彩聲,尖叫聲,起鬨聲,聲聲不絕,久久迴盪在拳擊館上空,潑天的熱鬧連屋頂都蓋不住。

    臺上兩人表情嚴肅,看着不像朋友,擊向對方的拳風狠戾,毫不猶豫,猛一個過肩摔,對手被狠狠砸在地面上,只聽一聲沉悶的鈍響,彷彿在乾裂的冬天裏,聽見一根樹枝被人折斷的脆響。

    那人不服輸,咬着牙利落滾起身,人已經撞上旁邊的軟繩,迅速調整呼吸,額上汗珠密如雨水,一層層滾下來。

    臺下人還在起鬨,熱浪滾滾。

    “幹他!起來幹他!”

    “小幺!是男人就起來幹他!”

    擂臺上的人,再次出擊,躲避,過肩摔。兩人瞬間在地上扭做一團,互相鎖着對方的手腳,像兩條毒蛇,眼神裏噴着兇暴的火,調動全身的力氣試圖將對方鎖在地上,汗水混作一團,這種男人間最純粹的宣泄荷爾蒙方式,確實讓看的人眼皮直跳,直呼刺激,打的人酣暢淋漓也過癮。

    一開始或許抱着切磋點到爲止的心思,打到後面,圍觀人越來越多,兩人的好勝心似乎都被徹底激發出來,完全變成了一場拳腳相向、肉搏的真架,連基本的拳擊準則都不遵守了,檔下一陣亂掏。教練猛一看不對勁,趕緊衝上來攔,把手腳不分、一團混戰地兩個人趕緊分開,行了行了,別等會兒把警察招來了,你們這倆小孩也太沒分寸了。散了散了,你們也別看了。

    圍觀人羣意興闌珊,悻悻怍鳥獸散狀。還沒分出勝負呢。

    然而傅玉青旁邊的沙包,卻隨着拳擊館旁邊逐漸消散的喧囂聲,震盪的幅度越來越大,拳風越來越熟練,引上擊下地擊打着,躲避都很有技巧,顯然不是第一次來拳擊館。

    剛剛打架那倆小孩跟陳路周差不多大,傅玉青回憶他在他們這個年紀,就像剛纔那兩個小孩一樣,又何嘗不是,熱血、衝動。赤手空拳的年紀,身上也就二兩肉,腦袋空空,兩眼一睜,才窺見萬千世界裏的一角,就狂妄自大,以爲自己是這個世界的征服者,試圖想要去改變這個令人操蛋的世界,往往他們最後都變成了自己曾經最看不上的人,成了滄海里最不起眼的一粟。

    但他沒有在陳路周身上,看見自己過去那些愚蠢無知的想法,更沒有二十出頭這個年紀男孩子對什麼都躍躍欲試的衝動,所以他能沉下心來跟徐梔戀愛,甚至打算結婚。

    傅玉青沒想到,自己五十歲了,還要被兒子教做人。

    沙包被人扶住,陳路周裸/着上身,那一身清薄肌難得一見地緊繃,線條更清晰明朗,肩背削瘦卻精悍,一身乾淨的冷白皮,汗水在他身上似乎都掛不住,一會兒就瀝乾了,他調整呼吸,氣息低沉地喘着,低着頭冷眼在調整拳擊手套,看也沒看傅玉青,說不上冷漠,聲音多半是不帶任何感情的,硬邦邦的:“沒話說我就走了,我要去接徐梔了。”

    聞聲,傅玉青終於回過神,從擂臺上那兩個小孩思維發散到自己,他發現人老了,真的容易感懷從前。

    傅玉青那張死人臉,終於有了點動靜,臉頰微微抽搐,彷彿神經剛被人裝回去,混沌間有了意識,他有很多話想說,但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從哪兒開口,那種無可奈何的情緒就好像過去五十幾年的生活都空白了,腦袋裏絲毫沒有可用的情緒和對話,能讓他打開這種局面的開場白。

    他年輕時脾氣也不太好,到了中年,脾氣開始分門別類,想對人好,就對人好,對人刻薄就刻薄。他對陳路週一開始是刻薄尖酸的,後來發現這小子有點才華,從尖酸刻薄變成了有點欣賞,到後來,逐漸發現陳路周其實並不喜歡他,他又不是那種熱臉去貼別人冷屁股的人,又把他歸爲刻薄對待那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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