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下午京城內各主街道貼出告諭,百姓悉知。同時,五百里加急將同樣的內容發佈至各地。
林染收到消息時,已經在租的小院地窖裏待了兩日,所有人都勸她在上面,只要注意不會有問題,可她堅持如此。
人是不能一直只享福不享苦的,否則任何一個萬一她也承受不起,這不是她一條命的事了。
當她拿到消息時,竟然是無動於衷,送信的包括伺候的,都以爲自家姑娘應該喜極而泣或者激動的大樂纔對。
可是她就像靜止了一般,拿着消息一遍一遍的看,彷彿不相信自己看到的內容,最後擡起頭非常認真的問道:
“白侍衛他們找到沒有?他們目前什麼情況了?”原來心結在這!
“姑娘,還未找到,二皇子全府都已經空了。
他們人後日就會從刑部大牢移送至宗人府地牢。
可是我們的人尋遍京城及周邊都未發現他們。”
“哪裏出了問題呢?他們已經如此,按理他的人看到告示就會知道,監管也會鬆懈!
白侍衛那麼謹慎的人不會看不出來有異常,這時候是最應該有動作的時候。
難道,是因爲那兩個孩子?所以他纔會束手束腳?”
這是她對除去二皇子計劃裏最頭疼的一環,已經讓她對這件事沒有了喜悅,而是發愁。
這一路不斷髮來的消息,早已讓她看到了唐蕭麟的結局,這都是按照她的計劃推進的,可是她的計劃裏沒有自己人折損這件事。
她的計劃裏,白侍衛和那兩個替代她們的孩子,應該安安穩穩的接到她下一步的安排,然後好好過接下來的日子纔對。
現在發生的事情太讓她措手不及,她想彌補都無從下手,幾方人竟然都不知道他們在哪裏?
“對了,你剛說唐蕭麟後日就會從刑部大牢移送至宗人府地牢?”
“是的姑娘,按照逸世子發來的消息,確實是後日。”
“宗人府內部是個什麼情況?地牢在地下?”
“宗人府牢房主要是關押皇室宗親罪犯的地方,當然皇室宗親犯了罪的也不全是關入那裏。
宗人府內部也是分等級的,有些其實就是圈禁,但是待遇還是可以的,那裏也分天牢、大牢、地牢。
天牢裏面待遇最好,基本是獨立的院落,也會允許跟去的丫鬟伺候,大牢就是單間,會比普通牢房好些。
而那地牢,就是最底層的牢房,不會致死,卻也是常人不好承受的,更何況是皇室子弟。”
“哼,這結局倒是真的遂了我的意,只是我的人卻有可能要隨着摺進去,我怎麼甘心!”
她惡狠狠的說出心裏的幽怨,她不能接受自己人搭進去,太不值得!
“傳出消息,關注那日刑部到宗人府這段距離,各個地方突然出現的人,不論是誰都要攔下!”
“姑娘是怕白侍衛已經逃出,他會伺機報復?”
“我也是猜想,他完全可以將我們全部擺脫,只是用自己的生命去完成他心裏的仇恨,實在不值得!
我也怕,有人也尋這時候去報復,沒必要借我們的手爲他人鋪路,唐蕭麟接下來的日子纔是最好的報復。
皇上已經做出最大的讓步,我們不能讓別人的舉動使他心裏有怨,這怨以後有可能我們得承受,那可不行!”
“屬下明白了,這就趕緊去做部署,也將姑娘的意思發給賀老將軍和逸世子,多方一起杜絕此類事情的發生!”
“嗯,你讓他們務必要抓住,然後先關押起來,隨後從這些人裏找白侍衛出來。
若沒有,我們再想法子吧!”
“是!”
京城西南邊的平民居住區,一間很小的院子裏,住着三個人,一箇中年男人,還有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子及一個八歲左右的男孩。
林染的猜想一點沒錯,白侍衛確實在人手疏漏的時候將人一併救出,他沒有着急聯絡京城的暗衛。
一方面是因爲小男孩因爲路上被綁時間過長,導致左腳腕嚴重受傷,之後也沒有得到及時救治,所以現在很是嚴重,無法行走。
一方面也的確是白侍衛有自己的想法,他覺得這是非常難得報復的機會,他已經沒有活下去的念想,只想殺了唐蕭麟報仇。
這樣他就算下去也有臉見大人、夫人和自家小弟,也能跪在他們面前懺悔!
後日,就是最好的時機,他已經去刑部和宗人府之間來回探查多遍,各種情形他也想過,不論發生什麼情況,他都會想辦法達成!
他看着廚房裏忙碌的倩影,眼裏流露出溫暖,他心裏默默祈願,願她和弟弟以後跟着姑娘有個好結局。
轉頭他又看向炕上的小男孩,突然眼前就想到了自家小弟小時候賴在他身上的模樣。
很難得的他眼裏流露出來的溫馨,也被那姑娘看在眼裏,她知道他明日要送走她們。
從此也許再也無法見着了,她都明白,想着眼裏閃着淚花,可是,她也有自己的決定啊,怎麼能就只讓他給決定呢。
從她認識他開始,她什麼都聽他的,從未反駁和不聽話過,這次她也有自己的決定,她想她要首次不聽話讓他深刻的記住她了。
“喫飯啦~”她笑着喊他們喫飯,心裏遺憾着,也許這真的是最後一次。
這種最後一次的想法在兩人心中發酵着,既然是最後一次也就不必再掩飾,她繼續愛慕的看着他,而他也不再無視內心的情感。
什麼時候開始的呢?也許從她表達關懷,也許是平等的聊天談心開始,也許他孤獨太久第一次有個人暖了他的心。
他從接到反探查的任務開始,心中就埋下了殺死唐蕭麟報仇的種子,他覺得那是他的終極目標。
他很感謝姑娘,沒有放棄他,一切也都以他們的安全考慮,可是心魔已種下,只有達到目的他才能真正解脫。
一頓飯喫的溫馨快樂極了,幾人難得的放鬆下來,他第一次幫她洗碗收拾鍋竈。
第二日早起後,他變裝成老大爺趕着毛驢板車,將她們送至妙瑞閣後門,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就很快的轉身離去。
她眼裏噙着淚,保持着微笑,定定的看着已經空無一人的巷子。
她們沒有敲門,但很快的就被對面出門準備上工的夥計發現。
再之後賀大掌櫃迅速給找尋的人發出消息,兩個孩子已安全,白侍衛無蹤影。
賀泉雖已落腳在京城妙瑞閣,但是姑娘發出的所有指令他都知曉,這次他準備確定白侍衛的行蹤後一併發出。
他知道現下白侍衛是關鍵,所以又給賀老將軍和逸世子同時發了消息,告知白侍衛有可能明日要動作。
這兩個孩子他們也轉移到另一處小院,等全部落定後姑娘的安排。
所有人都以爲這兩個孩子是最安穩的,只要到了他們這裏,就不會有意外發生,畢竟現在所有的目光都在白侍衛那裏。
他們都是一起跟隨大人的,雖不是同一個地方,也都共事多年,自是希望他能夠好好活下來,千萬不要做傻事。
可卻總是事與願違,他們理解他心疼他又無奈於他,畢竟事情不是發生在他們身上,無法感同身受!
晚間,派過來照顧她們的老婦離去後,就剩下她們姐弟二人,她仔細的安頓弟弟,讓他以後一定好好聽姑娘的話,好好長大成人。
姐姐會在另一個地方看着他、保佑他的,他要將姐姐那份也一併活回來!
小男孩認真的點點頭,他知道姐姐的打算,他也會聽她的話,他心裏明白姐姐的想法,他都知道的。
就此,姐弟倆又度過了她們最後在一起的夜晚,姐姐將小時候聽過的故事講給他,還唱了她們母親纔會唱的山歌……
翌日辰時初,老婦過來未見其姐,慌張詢問也沒有得到答案,趕緊轉頭將門從外面鎖了,忙向主家上報情況。
而那小男孩眼裏噙着淚,捏緊拳頭,做着不適合這個年齡的孩子該有的隱忍。
今日大家全部的目光都在刑部到宗人府這一段路程上,根本想不到意料之外的人會有什麼問題。
所以當接收到消息的時候,第一時間是派了兩個人去尋,剛派出去,賀泉突然覺得不對,那姑娘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他讓毛俊去好好問問那小男孩,她姐姐到底去了哪裏?她們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今日看來真是不能平靜了,他派人給唐蕭逸送信,說的也是那女子,不僅要注意白侍衛還要注意有沒有女子突然出現。
全部戒嚴,堪比皇上出行了,私下還派了不少暗衛,路上倒確實是有幾個準備在轉移途中刺殺的。
可見是恨之入骨了,他們抓住後也沒有釋放,爲的是怕隨後再出亂子,準備完事後再論。
刑部內部和宗人府自是沒有任何問題,那裏經過幾番肅清,當值的全部是各世家子弟所帶手下。
巳時中(十點左右),刑部大牢押解一干人等,正常手續走完,比正常羈押多了幾倍人手的隊伍跟隨出行。
一路上竟相安無事,唐蕭逸卻並不放鬆,他親自跟在後方,生怕出岔子。
到一個轉角處,轉過彎直走到頭就是宗人府大門,這一路附近的住家戶都已經檢查過,也給安頓出現陌生面孔要上報。
就是如此也仍沒有放鬆,暗部隱藏人員在房頂及暗角死死盯着周圍,不放過一絲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