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仙兒走近吳忌,將肩上的包袱扔進竹筐,略顯羞澀的用團扇半遮着臉,與剛纔簡直判若兩人。哪裏還是什麼女俠,儼然成了一名嬌弱的小娘子。
吳忌癡癡地看着穆仙兒,顯然也是被她一身裝扮驚豔到了,半晌他纔回過神來:“怎麼打扮成這樣了?”
“好看嗎?”穆仙兒自信地轉上一圈,笑吟吟地盯着吳忌問道。
吳忌也笑了,上下打量一番穆仙兒,慢慢抿上一口酒:“你是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穆仙兒一愣,微微一笑:“先說假話吧,一般假話更悅耳。”
“好看,簡直是傾國傾城,如天仙下凡一般。”
“是嗎?”穆仙兒也笑得合不攏嘴,手臂輕輕揮舞着,腳步輕挪,轉個幾圈,衣袖飄飄,更是美侖美奐。片刻後,她似乎自我陶醉夠了,停了下來:“說真話吧!”
吳忌忍不住笑了,再次看看穆仙兒:“衣裳挺漂亮,頭髮妝容都挺好。只是,我大唐以胖爲美,所謂的胖,指的是女子的身材要稍微豐腴一些,你太瘦了點,這種衣衫有些撐不起來,少了幾分韻味兒。”
穆仙兒聽着,臉上的笑容逐漸消散,她緩緩地低頭向下看去,朝吳忌翻個白眼:“我知道你什麼意思,等着。”說着從包袱中取出腰帶,走向櫃檯:“福伯,我的房間還空着嗎?”
“啊?”福伯大驚失色:“已住了人了。女俠又想住店?”
“我找個地方換衣裳。”穆仙兒晃着手裏的腰帶。
“哦,那間房空着。女俠請。”
李殷俯身在櫃檯下,滿臉疑惑,見穆仙兒進了房,才擡起頭來,朝福伯點點頭。
“我什麼都沒說。”福伯怯怯地看着李殷,惶恐的笑笑。
“如此甚好。”李殷低聲說道。
不多時,穆仙兒又出來了,她高昂着頭,挺着胸,似乎比剛纔更有自信了。
“怎樣?現在有些韻味兒了沒?”穆仙兒回到吳忌身邊,故作嬌媚的問。
吳忌端起酒杯,再次打量一番穆仙兒,眼中泛起一絲疑惑:“好多了,你怎麼做的?”
“哼,只要擠一擠,誰還沒個胸啊!”穆仙兒說着白了吳忌一眼,兩手把胸往上再託了託,原本傲人的胸脯顯得更加挺拔。
吳忌剛將酒倒入口中,冷不防聽穆仙兒如此一說,不禁一口酒直接噴了出來,隨之趴在桌上咳嗽不已。
原本在角落裏的那隻烏鴉也忍不住轉過身來,冷冷地看着穆仙兒,沉默不語,不知在想着什麼。
穆仙兒環顧一下四周,此刻店中的人本就不多,突然之間,更是一片寂靜。
“看什麼看?沒見過美女嗎?再看,本女俠把你們的眼珠子都挖出來。”她說着,抓起桌上的小貝,將劍拔出一截。
食客們紛紛低下頭去,更有膽小者慌忙跑了出去。
穆仙兒似乎很是得意,見那烏鴉還看着自己,不禁朝他走去:“喂,烏鴉大俠。我好看嗎?”
烏鴉被她一問,也不好意思的別過頭去。
“仙兒,別惹事。”吳忌拉住她的手,輕聲說道:“喫飯吧。”
“我喫完了。走,上街逛逛。”
“還有東西要買嗎?”
“我現在這身打扮是不是特別像大家閨秀?”
“你是想……”
“沒錯,引蛇出洞。”穆仙兒神祕的低聲說:“你等會兒在我身後遠遠地跟着。如果那花蝴蝶想要對我圖謀不軌,我們就一起抓住他,到時候我要取下他的項上人頭,呃,將他大卸八塊,不,碎屍萬段。哼。他將成爲我作爲女俠爲民除害的第一人。到時候,將他和金鎖一起拿到金財主那裏領賞去,一千兩銀子,夠我們花好久了。”
穆仙兒興奮極了,全然沒注意到吳忌早已是滿臉蒼白,連手中的酒都忘了吃了。
“別愣着了,走啊。”穆仙兒奪下吳忌的杯子,轉身喊道:“福伯,我現在要去替天行道,東西放這兒,都給我看好了。”說話間,已是撐起傘,搖着扇子,扭動着腰肢出了客棧。
吳忌輕嘆口氣,拿起羽扇跟了出去。那角落裏的烏鴉遲疑了片刻,也出了客棧。
李殷手持大寶愣愣地看着幾人的背影,終究還是放心不下,也悄悄地跟了上去。
穆仙兒有些興奮,有些熱,胸口有些悶,她不停地搖着扇子,裝作挑選街邊的商品,眼光卻掃視着過往的人羣。自己雖算不上好人,可是卻是一名女子,當然最厭惡別的女子受到欺負,更何況此賊害的女子多達十多人,更是不可輕饒。關鍵是還有一千兩銀子,通過自己的努力掙一千兩,可是一番小成就。
穆仙兒想着,滿臉喜悅,她回頭看去,吳忌正跟在她身後三十步之遙,正遠遠地朝她微笑着,右手羽扇輕揺,左手持着劍,身上淡青色的寬大的薄衫甚是飄逸。
穆仙兒心中有些欣慰,不知不覺與吳忌認識已經十天了,此人不但長得俊美,更是談吐風趣,對自己也是關懷備至,兩人一同研究《天書殘卷》,一起練劍,一起識毒解毒。比起李殷的小心謹慎,或者說是瞻前顧後,吳忌更加隨意,更讓人願意親近。兩人已是朋友了嗎?僅僅就只能是朋友嗎?
李殷在後面跟着,與前面的黑衣人不過十步之遙,黑衣人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並未介意。烏鴉?李殷看着他的背影,想到福伯傳達的仙兒的話,不禁笑了,從身後看,那人一身黑,確實還真像。自己住進了仙兒住過的房間,而他就在隔壁,但是兩人卻從沒有過多交流,最多看上一眼,點個頭而已。此人是誰?殺手?賞金獵人?獨來獨往的劍客?
在烏鴉身前三十步左右便是那個手持羽扇的男子,仙兒新交的朋友。他又是誰?他值得仙兒信賴嗎?他好像也意識到後面有人尾隨,放慢了腳步,回頭看了兩眼,隨着仙兒而去。
仙兒剛纔好像和他在謀劃着什麼?隔的遠聽的不太清楚,好像說什麼引蛇出洞,爲民除害。看仙兒的打扮,她現在應該是位柔弱的小女子,她是想用自己作誘餌嗎?他們要對付誰?
李殷想着,眼見已轉了兩條街了,太陽也從雲中鑽了出來,一片火辣辣的熱。他遠遠看去,穆仙兒也已沒了興致,朝福源客棧的方向去了。
“喲,女俠,回來了?”福伯瞧見穆仙兒疲倦地走進店來,趕緊招呼:“可曾抓到賊人了?”
“那是當然,有本女俠親自出馬,誰能逃的出我的掌心。”穆仙兒擺出一副凱旋的樣子,只覺得臉上的香粉和着汗水,一片黏黏糊糊的。
“哦,女俠真是俠肝義膽,多謝女俠爲民除害。”福伯連連稱讚。
“區區小事,何足掛齒。時候不早了,我也該走了。吳忌,把東西拿好了。”穆仙兒說着,撐着傘搖着扇子頭也不回的走了。
吳忌掃視一眼桌上的東西,將小貝和自己的劍收進竹筐裏,背上竹筐,將羽扇插到腰間,一手拎起魚桶,一手端起那盤豆腐,一臉的生無可戀。
“客官慢走。”福伯點頭哈腰道。
兩人一路無語。
穆仙兒快步在前走着,出師不利,出乎意料。這說明什麼?自己不適合做女俠嗎?還是說自己根本就沒有魅力?
吳忌緊緊地跟在後面,想說什麼最終忍住了,他不時擡頭看向那炙熱的太陽,盤中的豆腐隨着他的步伐蠕動着,水桶裏的魚不時冒出幾個水花。他早已是汗流浹背了,那身薄衫也緊緊地貼在了身上。
終於回到了翠竹閣,吳忌卸下滿身重負,倒上兩碗涼茶。
“哎,渴死了。”穆仙兒端起涼茶一飲而盡,不自主地去拉胸口的衣裳。
吳忌忍不住笑了:“還捨不得脫啊?勒的不難受麼?”
穆仙兒白了吳忌一眼,從竹筐中拿出包袱進屋換回了自己原來的衣裳。
“吳忌,你說,是我沒有魅力不遭花蝴蝶喜歡,還是那淫賊根本就不在襄州?”穆仙兒手託着下巴思索着。
“你很漂亮。你沒看到客棧裏所有人都看呆了嗎?包括那隻烏鴉,那樣冷漠的一個人都看了你好久。還有街上那些人,也都盯着你看哩。”吳忌搖着羽扇:“我想那花蝴蝶肯定不在襄州吧。”
“可是……”
“好了,仙兒。這是官府的事。作爲江湖人向來不是都不願與朝廷有瓜葛的嗎?官府若是真要抓此人,幾張通緝令貼出去,他還能逃的出襄州城嗎?”
“那幾個捕快說沒人見過花蝴蝶的樣子,但肯定他就在襄州,貿然張貼通緝令怕會打草驚蛇。”
“是嗎?”吳忌笑笑:“如此說來此人甚是狡詐,就算碰上了,恐怕也不能把他怎麼樣。”
“爲什麼?只要他敢對我動手動腳,你看我不一劍劈了他。”穆仙兒抓起桌上的小貝凌空砍去。
“他不會動你。”吳忌看着穆仙兒:“你是女俠嘛,武功高強。他五年來在全國各地流串作案,至今未能落網,肯定相當謹慎,行走江湖的人都會察言觀色,哪些人能惹,哪些人惹不得,自然心裏有數。”
“我又沒暴露自己的武功,他怎麼會知道就打不過我?”
“有時候不只是看武功,還有別的,比如計謀,僞裝,甚至是一個人的氣魄等等。你就是那類不可輕易招惹的人,你給人的感覺好似特別隨和,可是細細觀察卻讓人心生畏懼,你是那種爆發起來會不擇手段去拼命的。惹了你,弄不好便會送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