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戰，萬衆矚目。
在一千一百五十萬網絡觀衆、兩千多現場觀衆和多家媒體的注視下，早坂雅樹終於體會到了前九位選手的難處。
壓力太大了！
當他一個人站上擂臺，被無數雙眼睛盯着，那種感覺就像全身赤果、再無一點隱私，壓力大的直讓人手腳發軟。
他的社團有上百人，可無論是社團訓話還是欺凌民衆，都沒人敢正眼看他，跟眼下被無聲注視的感受截然不同。
他嚥了口唾沫，擡眼看向秦戰。
八嘎！
早坂暗罵一聲，不詳的預感又重了幾分。
對面右腿撐地，屈着左腿，佝僂着腰，面甲下的臉龐被紗布層層包裹，隱約還沁着血跡，看起來既狼狽又虛弱。
但他的身形卻自然隨意，似乎全然不受觀衆影響。
秦戰報以冷笑。
從洛杉磯大學生拳擊聯賽到加州青少年拳擊錦標賽，再到西部十二州拳擊聯賽，哪一場的現場觀衆不比現在多？
當初在公安大學，上萬人的場面他都經歷過，現在這兩千來人算個屁？！
四下寂靜。
早坂吸了口氣，收攝心神，屈膝行禮。
秦戰反握竹劍，右上左下，抱拳還禮。
第十場，開始！
現場觀衆踮腳翹首，付費觀衆聚精會神，大洋彼岸的觀衆更是連眼睛都不敢眨，生怕錯過了決定勝負的那一刻。
可沒過多久，現場便噓聲四起。
因爲早坂雅樹居然跟第四場那位教習一樣，擺了個拔刀斬的起手式！
面對右腿帶傷、左腿重傷、連戰九場的對手，他居然不敢主動進攻！
而且第四場的教習犯規打傷了秦戰，現在早坂又擺出這個架勢，傻子都明白他的意思！
餘光掃過裁判，秦戰無聲嗤笑。
他第四場受傷，第五場裁判便喝令對手主動進攻，而現在……呵呵！
“篤！”
竹劍平鈍的劍頭在橡膠擂板上戳出微不可查的聲響，秦戰以劍爲拐，蹣跚着邁出一步。
早坂收攝心神，嚴陣以待。
其實他也很矛盾。
一方面，秦戰連贏九場，按照梅津敏右的命令，他必須堂堂正正的打贏秦戰，這樣纔不至於讓劍道被世人嘲笑。
可另一方面，如果輸掉第十場，那他能不能保住命都是兩說，更別提坐穩社團交椅。
命都沒了，還管劍道會不會被世人嘲笑？
所以他擺了個防守反擊的起手式，既是在威脅秦戰，也是在告訴自己：能光明正大的打贏就打，如果不能……
死也要拉着支那人一起死！
“篤！”
思忖間，秦戰又邁出一步，劍頭戳敲擂板，卻像是敲在了早坂心頭。
“嗨！！”
早坂雅樹大喝一聲，右腳重踏擂板，拔劍反撩！
臺下，看過《浪客劍心》三部曲的洪門弟子不禁脫口而出：“天翔龍閃？”
司徒明均斜了他一眼，暗自冷哼。
不得不說，日本劍道雖然毒辣決絕，但確有其可取之處。
早坂雅樹左手執劍，用身體右側面對秦戰，反撩時劍交右手，自然會扭腰轉髖。
重踏擂板，既是爲了上步突進、拉近距離，也是爲了帶動全身慣性，爲拔劍反撩增加威力。
另外上步突進後右腳落地，重心在慣性和重力的作用下會發生變化，而反撩剛好利用了這種變化，將全部力量導入右臂，讓單臂反撩發揮出不亞於雙臂劈斬的力道。
最氣人的是，秦戰還沒法躲！
他左腿重傷，右腿也沒好利索，面對豬突而至的早坂雅樹，即使後跳閃躲，速度也沒對方快。
只是……誰說老子要躲了？！
衆目睽睽之下，秦戰重傷的左腿猛然下跺！隨後左手反握柄頭，右手正握柄尾，面對來劍不閃不避，旋身上撩！
——松溪白虹，秋風易水！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這是松溪白虹三十六式中兩敗俱傷的狠招！
“啪！”
“咔！”
“噗嗵！”
兩道擊中聲和兩道斷裂聲幾乎同時響起，早坂雅樹斬中了秦戰胸腹，而秦戰斬中了他的面甲！
隨後兩人又同時倒地，早坂是因爲面甲下頜碎裂，陷入昏迷，秦戰則是右腿劇痛，站立不穩。
一個照面，勝負已分！
四下靜了一秒，繼而譁然，包括司徒明均和何方在內，誰都沒想到，這最後一場竟然結束的這麼快、這麼幹脆。
不過譁然很快又變成了歡呼。
因爲那個被他們寄予厚望的人，站起來了！
他站的極其勉強，先是用半截斷劍撐起上半身，之後又屈起左腿，讓腳踩穩擂板，最後才雙手撐劍，艱難起身。
但無論如何，他站起來了！
歷經十場艱辛和暗算，帶着滿身傷痛和疲憊，站起來了！
他贏了！
“好！！！”
司徒明均眼眶發熱，再次喊破了嗓子。
“Yes！！”
齙牙用力揮拳，嘴裏飈出一大串F開頭、K結尾的單詞。
“八嘎！”
劍道館一方有人怒罵不止，有人失魂落魄，唯獨重光冢目光閃爍，心念急轉。
“別去。”
何方攔住想要上擂的大小姐，後者大急：“撒手！他腿上傷口崩了沒看見嗎！”
“不急。”
何方笑着搖頭：“拼死拼活打到最後，讓他享受一會兒，沒看洪門都沒上嘛？”
穆雨婷神色一怔，默默舉起手機。
此時臺下已是歡呼如潮，雖說這最後一場有些虎頭蛇尾，不像電影那般越到最後打鬥越精彩，但贏了就是贏了。
結果最重要！
……
臺上，裁判和醫護搶進場地，討論着怎麼將早坂的面甲取下來，他的面甲下頜碎裂，硬薅的話會造成二次傷害。
秦戰沒那個顧慮，只是有些遺憾。
自家知自家事，上場前他就清楚，以他當時的狀態，獲勝機率近乎於零，要想獲勝，唯一的出路便是以傷換傷。
所以他壓根兒就沒打算跟早坂較技，出手前便打定主意要一招定勝負，甚至一招定生死！
秋風易水的下一式叫荊軻刺秦。
在背水一戰、竹劍斷裂、對手又露出破綻的那一刻，無論是心境氣勢、兵器長度、還是出手時機其實都已齊備。
可惜這是比賽，他犯不着爲了一個早坂雅樹把自己搭進去。
“算你命大。”
秦戰掀開面甲，悻悻的瞥了一眼老雜種，轉身衝臺下揮手。
歡呼聲頓時高了一截。
“嘿！夥計！”
有個壯漢突破阻攔，衝到擂臺下方高喊：“你的劍賣嗎？我都要了！”
“呃……”
秦戰一愣，他還真沒想到，斷掉的破爛居然也有人要，正想說送你、不要錢，那貨就被警察連拉帶拽的弄走了。
他眨了眨眼，忽然一把薅掉臉上的紗布，高舉斷劍，嘶聲怒吼。
四下聲浪驟起，如山崩，似海嘯。
十場之約，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