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樂很輕，就算如今懷孕了，封祈雁給他買不少營養補品，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時候體弱多病的緣故，並不能把自己喫得圓滾滾起來，看起來依舊是小小一隻的，因此封祈雁拎起來丟出去挺容易，畢竟兩人不只有身高差，還有體型差。
他只要雙手掐住他的腰就能把他丟出去了。
只不過丟出去沒一會，還得自己出門撿。
因爲某個小傢伙恃寵而驕，完全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還好意思委屈巴巴在門外徘徊，敲門，嘴上自言自語，彷彿被人拋棄了無家可歸的小貓崽，封祈雁哪裏受得住，又只好沉着臉開門。
他打開門時，常樂已經在門外徘徊懶了，正蹲在他門前，兩手撐着他那白皙光滑的臉，原本就有點肉肉的臉被他撐出了嬰兒肥，像個孩子似的，一看到他開門，雙眼瞬間亮了起來：“嘿！”
原本模樣蔫巴巴的像一隻被拋棄的小貓兒，這會兒看到他，圓溜溜的眼睛瞬間都亮了起來。
封祈雁心裏一軟，但沉着臉：“嘿什麼嘿？”
常樂蹲下去後不想動，漂亮的臉上掛着又軟又甜的笑容，衝他揮了揮兩隻小爪子道：“抱！”
封某人倚靠門前：“……我還在生氣。”
這傢伙彷彿聽不到，繼續揮爪子：“抱抱！”
封某人臭着臉：“……我說了我還在生氣。”
連續兩次索抱都毫無果的常樂眼皮一垂，模樣有點蔫巴巴的，可憐兮兮看着他：“抱抱我……”
封祈雁：“……”
爲什麼弄得好像自己欺負他了？
封祈雁覺得自己不能心軟，否則他無法無天了，於是兩手抱胸，高冷道：“知道錯哪沒有？”
“知道……”蔫巴巴的常樂乖乖點頭，“你討厭段鬱，我不該讓你幫他轉發澄清，更不應該要借你微博小號爲他澄清，也不該在你面前這樣……”
封祈雁有點意外：“還有呢？”
“我知道錯了……知道你不開心了……”常樂睜着清澈大眼睛看他，奶乎乎地揮爪子，“抱抱……”
像極了一隻撒嬌的小貓兒。
還想再繼續氣一會的封祈雁根本撐不住，彎下腰掐住他的腰，把人從地上抱起來，常樂瞬間笑開了花，手腳並用地纏上他，整隻掛他身上。
封祈雁那些火氣莫名其妙就散了，抱着他揉了揉幾下，埋頭在他脖子蹭了蹭：“去洗澡了？”
“好啊。”常樂開心地窩在他懷裏，手抱着他的脖子，兩隻腿夾在他腰上，輕輕晃了晃幾下。
他埋頭在封先生身上，聞着男人身上好聞的味道，依戀地蹭了蹭，暈乎乎地想：“好喜歡封先生啊……小時候喜歡，現在就更加喜歡了。”
“怎麼了？”封祈雁見他一直亂蹭。
常樂眨着眼問：“不生氣了，對不對？”
封祈雁：“……”
完全不生氣是不可能的，可是在他這雙清澈的大眼睛注視下，捨不得說不，只能嗯了一聲。
“嘿，”常樂開心地笑起來，“你真好！”
封祈雁看着他這麼黏人又軟地窩在自己懷裏撒嬌，都不捨得再提關於段鬱的事，生怕提了自己又要生氣了，只能伸手在常樂屁股拍了一下。
常樂似乎知道他不高興，於是嘟起嘴，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把封祈雁那點火氣也給親沒了。
封祈雁嘖了一聲：“小混蛋。”
小混蛋又親了他一口，某人就歇氣了，穩穩當當地抱着懷裏的人去浴室了，要好好洗個澡。
醫院裏，窗戶是開的，風吹進來，卻怎麼也沒法把深陷其中的人給吹醒。
四年，就像一場荒唐的夢。
封祈裏分不清幻覺與現實地抱緊了那個時常出現在他夢裏，卻始終無法觸碰到他的人，他害怕自己抱得不夠緊，對方下一刻就要消失不見了，可是他用盡力道抱得太緊，又會把他弄疼了。
果然……他最恨這個人了。
這麼這麼多年過去了，還不能讓他好過點。
大概是封祈裏吻得太用力了，奚亭被他咬疼了，臉色原本就夠蒼白了，還疼得擰緊了眉頭。
封祈裏一怔，彷彿從那滿腔怒火與憎恨中回過神，微微鬆開他，猩紅着眼沙啞道：“疼嗎？”
“……”奚亭一愣，眼眶不知不覺紅了起來。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的少爺還是那麼溫柔。
這個想法剛出現的瞬間，奚亭的心裏又落了空……恍惚反應過來，他已經不是他的少爺了。
是他親手將他推遠了。
還是以着最殘忍最能傷害他的方式。
如今，他又有什麼資格再出現在他面前？
封祈裏見他紅了眼眶，怔了怔：“很疼麼？”
奚亭僵着被他抱在懷裏，一動不敢動，對上封祈裏那深邃又猩紅的眸子時，他狼狽又倉皇地低下頭，不敢與他對視，沙啞地道：“……不疼。”
他害怕曾經那深邃淡漠卻裝滿對他的深情與溫柔的眸子，如今會佈滿傷痕以及對他的憎恨。
封祈裏不欠他什麼，曾經他能給他的都給了他，是自己欠他的……欠了太多，還拿走屬於他人生中最美好的青春年華，最純樸真摯的感情。
封祈裏說：“可你眼睛紅了。”
奚亭不敢擡眼看他：“……我沒有。”
封祈裏摟緊他的腰，抵着他額頭蹭了蹭，猩紅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盯着他，喊了聲：“亭亭……”
這久違的稱呼彷彿撕裂四年的時光，突然落在眼前，猝不及防，讓奚亭也分不清是真是假，只是鼻子酸了，眼睛也紅得好像下一刻能落淚。
封祈裏抱着他低聲問：“你怎麼不看我。”
奚亭：“……”
不敢。
“亭亭……”封祈裏紅着眼道，“你看看我。”
見他低着頭，封祈里布滿血絲的眼睛更紅了，修長冰涼的手指微微發顫地伸向他的臉，觸碰到溫暖的體溫時，指尖忽然顫了顫，有點恍惚。
就連觸覺都如此真實……
他想將奚亭的臉擡起來，因爲上次也是這樣，在醫院裏遇到時，他也這樣低着頭不肯看他。
他明明是憎恨這個人，可見他連看他都不願意時，心臟又是一陣抽疼：“看看我，好不好？”
就算是幻覺，也無所謂了……
反正這麼多年都擺脫不掉，他已經習慣了。
奚亭依舊低着頭，封祈裏也不清楚他有沒有把自己的話聽進去，又或者因爲這些是幻覺，全靠自己腦補出來的，所以對方給不了太多回應。
因此他只能自己動手，輕輕地捏住他的下顎，想將他的臉擡起來，可他明顯看到奚亭眼皮顫了顫，似乎有點害怕，於是他又於心不忍地住了手，下意識地蹭了蹭他的額頭呢喃：“……別怕。”
封祈裏的目光從他濃密的眼睫毛往下，看不到他眼裏的情緒，只能順着看他挺翹的鼻樑，再落到他的嘴脣上，不久前被他發瘋似的啃咬，如今還透着淡淡的紅，讓他喉結下意識地滾動了一下，聲音很輕地道：“讓我親你一下……好不好？”
奚亭僵住。
封祈裏是將他抱在懷裏的，因此就算看不到他眼裏的情緒，也能感受到他僵硬的身子，摟在他腰上的手下意識地揉了揉，像在安撫似的，沙啞的聲音很輕：“……不會像剛剛那樣咬疼你的。”
可就算這樣，奚亭還是沒有迴應。
“算了……”封祈裏想，“不會有迴應的。”
無非又是一場自欺欺人的幻覺罷了。
因此他捏住奚亭的下顎，閉上眼睛吻住了他的嘴脣，比起一開始時他發瘋似的啃咬，這個吻要顯得溫柔又綿長，先是含着他的兩片脣研磨，舌尖再伸了進去，在他的嘴裏肆意地攻城掠地。
漸漸地，奚亭的呼吸帶上了一點喘。
封祈裏陷在這個吻裏，難分難捨，恍惚睜開眼睛時，卻意外發現剛剛那怎麼哄都不肯擡頭看他的奚亭，此時正紅着眼睛一直、一直盯着他。
封祈裏心狠狠一跳：“……亭亭？”
“……”奚亭眼皮狠狠一跳，又急忙垂下眼皮。
封祈裏：“……”
這個舉動莫名在封祈裏的心裏撓了一下，癢癢的，一下子時光好像重疊了，回到了四年前。
他恍惚了半晌，修長的手指順着奚亭的臉龐，輕輕地撫摸着他的碎髮，深邃的眼睛突然泛起笑意：“那我閉上眼睛，讓你一直看我好不好？”
奚亭：“……”
大概是他說這句話時的語氣太溫柔了，又帶着一點挑逗的意味在裏面，原本就長得夠驚豔了，比起眼裏、嘴角都帶上了一點笑意，更爲蠱惑人心，讓奚亭怔了半晌後，耳根莫名紅了起來。
封祈裏怔了怔，修長的手指順着他泛紅的耳根子摸了摸，摟在他身上的手也摸了摸，回想起四年前的觸感，微微皺了皺眉低喃：“你瘦了。”
這句話聽進奚亭的耳朵裏，卻無比刺耳。
因爲他覺得比起他，封祈裏纔是肉眼可見地瘦了，明明他長得那麼高，卻好像不長肉，曾經矜貴的小少爺，如今也還是高高在上的模樣，只不過卻少了當年的神采奕奕，整個人好像籠罩上了一層陰鬱的氣息，濃重得讓旁人也不敢靠近。
好像這些年，他過得一點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