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西斜,光線也柔和了些許。
偌大的房間裏,似乎只剩周窕的讀書聲,不緊不慢,帶着一種舒緩的軟糯。
老人聽着,靠在躺椅上昏昏欲睡。
傅遇山也聽着,他眉宇愜然,修長的食指不時在手機屏幕上滑動,遇到特別標記處,會略做停留。
偶爾,周窕停頓,他也會分神,擡頭掃一眼。
柔光裏,女人粉黛未施的小臉,清麗又秀美,兩腮上柔軟的絨毛陷在一坨粉嫩中,睫毛卷翹,櫻脣微嘟,處處都透着稚嫩。
還真是個小姑娘!
傅遇山不自覺的勾起脣角。
驀地,他想起了初見的周窕,才十八九,與現在沒什麼差別,只不過眼中多了幾分倔強與不馴,卻生生的壓抑着。
現在,倒是全然沒了,但他不認爲是消失了,可能是被藏在心裏的某一處了。
她長大了,就學會更好的掩藏了。
敲門聲響起,周窕偷偷的吐了口氣。
剛纔,她儘量把注意力放在這白紙黑字上的字裏行間中,可就算這樣,也能感受到來自傅遇山的打量。
她沒怕,只覺得心虛。
“進”。傅遇山捏了捏鼻骨。
“大少爺”。雲姨推門,先跟傅遇山招呼一句。
“大少奶奶”。她又看向周窕。
“夫人讓我問你們要留下來喫晚飯嗎?”雲姨也覺得這話不妥,所以,語氣有些小心翼翼的。
“她倒是操心的很”。老人倏地睜開眼睛,她略微挑起眉梢,不怒自威。
雲姨嚇了一跳,連頭都不敢擡。
氣氛有些僵,周窕抿嘴不語,這種時候她只需要做一個聽話的小媳婦即可,沒有她插嘴的份。
“祖母”。終於,傅遇山開口了。
他從不覺得呈口舌之快能解決問題,最根本的,還是要看實力和手腕,而且他也不需要長輩上陣替他一爭長短了,他的東西,他得自己拿過來纔不會失掉那份成就感。
“你去準備吧”。傅遇山擺擺手,意思很明顯。
“是”。雲姨如釋重負的退了出去。
“你父親就是昏了頭了,一個二手的破爛貨還捧在手心裏當成寶”。三言兩句,就能聽得出老人是個愛憎分明的潑辣性子,只不過年紀大了,也懶得計較了。
“當初,要不是她肚子裏懷了那個,我根本不會同意她進門”。老人有些激動,咳了咳。
周窕不知這裏面的故事,不過,想想也該十分精彩。
她趕緊起身,拍了拍老人的背,又將水杯遞過去,讓她抿了兩口。
“還是我們窕窕好”。老人轉頭,一臉欣慰的看着周窕。
有時候,喜歡一個人可能真的是眼緣的問題,周窕也沒覺得自己哪好,長得不乖巧,性子也不討喜,可老人一見面就和她親近。
當然,也可能有愛屋及烏的成分。
周窕莫名被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再給我生個重孫就更好了”。
周窕:“……”。
傅遇山:“……”。
他們的心裏活動不同。
夜幕拉下,月亮爬上正空,星星點點也露了頭。
雲姨又來叫,還端着剛出鍋的飯菜。
這是給老人的,從楊若秋嫁進來那天,老人就沒和她同過桌,可見有多厭惡。
周窕伸手想接下,雲姨躲開了:“我來”。
“你們快下去吧,這裏有阿雲就行了”。老人催促,生怕餓到他們。
“嗯”。周窕點點頭,跟在傅遇山身後下了樓。
進了餐廳,傅永安已經在桌上了,他閉着眼,楊若秋在他身後,一雙玉手來回揉按着他的肩頸。
佳人體貼如斯。
也難怪傅永安放不下了。
“永安”。楊若秋提醒一句,又轉身,在他身側的位置坐下。
傅永安睜眼,看了看傅遇山和周窕,才端坐起。
“爸”。周窕乾巴巴的叫,沒有討好。
“嗯”。傅永安笑了笑,法令紋加深。
他雖然保養得很好,可已經是六十多的年紀了,老態畢現。
不過,不得不說,相貌還是極好的,跟傅遇山有七八分的神似。
周窕這一聲,似乎也代替了傅遇山,他繃着臉,一聲不吭的坐下,又替周窕拉開椅子。
這是他們父子之間的事,周窕覺得與她無關,也就不覺得拘束。
反正也不是什麼正經的兒媳婦,她也沒必要裝什麼賢良淑德。
傅永安許是習慣了,淡淡略過,偏頭去跟楊若秋說話:“見川又不回來喫飯了?”
提起這個哥控,周窕忍不住皺了皺眉。
“嗯”。
“他說這兩天要考試,就留在學校複習了”。楊若秋這謊撒的倒是自然,誰不知道那個傅見川抽菸喝酒打架溜的很,就是學習不行。
她怕傅永安會揭穿,連忙夾了一塊青菜放進他碗裏。
也是,傅遇山可在桌上呢,不能在敵人面前露了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