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滿有些恍惚,聽見他哭着和她說:“莫小滿,我真恨你”
“莫小滿”
“莫小滿”
“莫小滿”
“莫小滿”
“我不想再愛你了。”
“反正也留不住你,不如把你綁起來,你就跑不了了”
她聽着聽着,心臟那裏,彷彿又傳來了那天在手術檯上被撕開時的疼
她想讓他停下來,想讓他不要哭,可是一張口,鮮血便溢了出來。
她恍惚間看到他一臉怔忡的樣子,有些想笑,“霍蒼”
她想說,你這副樣子,真像個呆子。
只是鮮血不斷涌出來,她抓着他,哭泣道:“霍蒼我疼”
所以別哭了啊,心臟太疼了
驚恐一分分在霍蒼臉上漫延,他捧着她臉,像個無措的孩子一樣不斷的擦拭着她嘴角的血,但那血越流越多,越來越多,很快便染紅了身下牀單
莫小滿看到發白的脣一張一合,卻怎麼也聽不清他在說些什麼,腦子裏嗡嗡的響着,刺耳非常。
很快,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她的身體彷彿一下子失了重,漂浮在海水裏,霍蒼的哭聲也沒有了。
過了很久很久,她又聽到了他的聲音。
“莫小滿。”
那聲音有些稚嫩,但是很陰沉。
她睜開眼,就看到十幾歲的霍蒼站在面前,一臉不情願的叫着她的名字。
她不滿意,讓他一直叫,一遍又一遍。
直到有一天,他喚她的名字的時候,不再那麼冷漠。
她對他說:“你是一個人,又不是布娃娃,不要總是不說話。唔就從我的名字學起,以後你每天都要叫十遍我的名字,直到你習慣說話爲止。”
“莫小滿,我真恨你。”
這聲音如同一道魔咒,打碎了那個夢。
莫小滿睜開眼,就發現自己躺在乾淨的牀上,陽光恰好落在臉上,暖暖地,很舒服。
還是在那個房間。
她的腳上,仍然戴着鐐銬和鐵鏈。
她起身坐在牀邊,陽光正好能落滿她一身,很溫暖。這淡淡地暖意,稍稍驅散了她心上的陰霾。
整個房間還和之前一樣乾淨,她下意識看向枕頭那裏,那裏潔白如新。彷彿那可怕的一幕,只是她的一個噩夢,夢醒了,她只是霍蒼鎖在這裏而已。
彷彿霍蒼不曾那樣發瘋,他不曾那樣哭泣,她也沒有疼到吐血
一切,如同夢境。
想到這裏,她不禁失笑。
都什麼時候了,她居然還這樣自欺欺人。
她拿起冰冷的鎖鏈,嘆了口氣,她只是不相信霍蒼會真的把她鎖起來罷了。
爲什麼會走到這一步呢
她想了很久,想不出答案。
身後,傳來房門打開的聲音。
有粥香傳來,她沒有回頭。
她聽到他把碗放下來的聲音,之後就沒了聲音。
她知道他沒有離開,一直站在自己身後。
很長一段時間,誰也沒有說話。
不想說,也不知道說什麼。
曾經,莫小滿在他面前,說不完的話,
如今卻連開口的慾望都沒有了。
陽光包裹着的那道身影單薄消瘦,長髮鋪開在背上,每一根髮絲都像鍍了光。
明明這個人,近在咫尺,霍蒼卻覺得,這個人像一道虛影。
他甚至懷疑,這個人這個叫莫小滿的人,是不是真的在他生命中出現過。
他害怕一放手,這個人就會變成光點消失在眼前,他只能鎖着,他必須要鎖着她
這樣,她就會一直在這個房間裏,不會離開,不會消失。
他端起碗,走了過去。
“喫點東西。”
他在她面前蹲下來,從來都高高在上的霍少爺,現在卻像一個傭人,半跪在一個人面前,只是希望她能喝一口他煮的粥。
莫小滿睫毛顫了顫,擡起手,揮了過去
嘭
碗和粥一同碎在地上,香氣瀰漫開來,是一種奇怪的味道。
他俯身將碎片一塊一塊撿起,淡淡道:“不知道爲什麼,我按照你的作法烹飪,卻總是做不出一樣的味道。”
莫小滿那隻打翻粥碗的手神經質的顫抖着,她聲音沙啞的問:“你打算關我多久”
霍蒼道:“你昏睡了一個星期,如果不喫東西,身體會垮掉。”
“你打算關我多久”
“醫生說你現在的身體經不起折騰,是我不對。”
“你打算關我多久”
霍蒼抿緊了脣。
他用紙巾將碎片包住整個房間裏,沒有哪怕一塊鋒利或尖銳的東西,莫小滿也頓時明白過來,他所說的二樓危險,究竟危險在哪裏。
大概是怕她會從樓上跳下去。
他一向這樣滴水不露。
他將地面收拾了一下,起身離開。再進來的時候,手裏又端着一碗粥。
莫小滿再度一揮手,打碎在地。
他並不生氣,又一次端着碗進來的時候,他甚至開起了玩笑:“我煮了很多,再打碎幾碗都沒關係。”
“你打算,關我多久”莫小滿一字一字的問,眼神死死的盯着他。
霍蒼與她對視片刻,低聲說:“終於肯看我一眼了。”
莫小滿狠狠瞥開臉
她冷冷地說道:“如果你只是打算關我幾天出出氣,沒關係,我配合你。如果你真打算把我關到死,那你不如現在就殺了我。”
霍蒼臉色沉了下去:“和我在一起,就這麼讓你生不如死”
莫小滿不說話。
霍蒼陡然砸了碗,瓷片碎渣濺起,劃破了他的臉,一絲鮮血淌了下來,使他整個人變得陰邪妖異起來。
但是看到莫小滿身體居然在發顫的時候,他深刻地意識到,她在恐懼。
非常恐懼。
霍蒼最終什麼也沒說,重新收拾了殘局,又一次端了碗粥進來。
莫小滿說:“我想見孩子。”
霍蒼眼角狠狠一抽,居然同意了:“可以,先養好身體。”
莫小滿惡狠狠的瞪着他,眼中有恨意淌過:“我說我要見孩子”
那眼中的恨意霍蒼看得分明,縱然心臟如同被撕裂,他也只是點了點頭:“可以,先養好身體。”
面對這樣的霍蒼,莫小滿前所未有的無力。
她狠狠搓了把臉,接過碗一口把粥喝完,紅着臉把碗遞回去,顫聲道:“霍蒼,你在逼我恨你。”“沒關係。”他說,“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