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餘悸。
坐在列車上滿頭大汗的我,因爲害怕日向會打開門接着追出來,馬不停蹄地連續跑了近五公里,到達車站,才坐着列車踏上回家的路。
該怎麼去形容日向。
就像是黏在衣服上的口香糖一樣,除了施加熱情,完全拿她毫無辦法。
但又無法說愛與恨,一旦偏向哪一方,都會覺得多餘。像日向這樣的少女,如果是愛,會慢慢發現她的煩人之處,如果是恨,一場揪心的哭鬧會讓人服服帖帖。
這類少女,遠遠比那些癡情的、多情的、兇悍的、體貼的要恐怖。
溫柔,忠誠,體貼,可憐......然後突然加上小惡魔,追求刺激,雙重性格......
簡直比一些培養女友的遊戲還要令人感到爲難與糟糕。
但是,有時候又純潔得像是一朵馬蹄蓮。小巧可愛、整個人看起來清秀雅緻,喜歡在正午中的樹蔭下看書,靜謐且美好。如同馬蹄蓮的花語——無暇的愛。
同時,還代表着純淨的友愛。
即將畢業,卻仍舊念念不忘自己的高中。
這點挺像自己的。因爲畢業,考取了不同的學校,因爲畢業,分隔在不同的城市,因爲畢業,從此再也沒有聯繫。爲此,每個畢業的日子,我總會躲在月光下的被子裏嚎啕大哭。很珍惜這些友情,又覺得很無所謂,平日在一起的時候,完全感覺不到,可一旦分開,就倍感懷念。友情可以有很多,但相同的友情,卻是不可複製。日向能想到這些,真替她感到開心。
“不過......不知道糯糯怎麼樣了?”
凝視着列車窗外飄過的風光,陽光的餘暉,將整個世界染紅,依稀可見的星星,不知道是北極星還是心宿二,預告着夜晚即將來臨。
還沒有七點,加上春季步入夏季,日照時間變長,估計還會再亮一個小時左右。
明明日行性動物,但自從電力與燈的發明,人類就變爲了二十四小時運動的生物。明明還沒有暗下,一些商場、寫字樓、步行街便亮起了五光十色的LED。明明坐着列車的人,大部分是因爲工作或者遊玩而滿臉疲憊,但悄然入睡的人微微勾起笑容,彷彿治癒了人心,因爲要回家了,那個永遠可以遮風擋雨的地方。
家,是什麼概念?
我不太懂。
是依偎父親母親的溫暖,還是品嚐桌上料理的幸福?是回家休息的喜悅,還是聽上一句歡迎回來的溫馨?因爲社會的進步發展,【家】似乎變了質。父親母親爲了不煩擾孩子而選擇遠住鄉下,孩子爲了賺更多錢而離開父親母親來到大城市工作,每天通個電話問候安好,一切了無。
如果是蒼馬,我可能比不過,但如果是其他共同在這所城市裏工作的人,我大概比他們幸福,因爲我有一隻貓,她的名字叫糯糯。
孤獨的一人居住,沒有感情可以宣泄,而糯糯可以將我的情緒化解。
這也許是城市裏漂泊的人所有的想法。
所以,要說糯糯怎麼欺騙我,大概我也不會生氣。那一段遭遇,只是覺得震驚,然後便是看着那微帶委屈的感情,心裏涌上的心疼。
“不知道她有沒有喫過晚飯了?”
我用手護着蒼馬遞給我的蛋糕。
如果她沒有好好喫飯,這些蛋糕可以讓她填飽一點。
糯糯做過的傻事,我可以用五根指頭數過來。其中最讓我揪心的一件事,她還是貓的時候打碎了一個杯子,然後就委屈與鬧情緒地不喫飯,一直賴在我懷裏讓我撓她。不知道今天她會不會犯這樣的傻事——
我心中暗自嘀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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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凜香醬,你在這裏做什麼?”
心懷不安上樓梯的途中,偶遇穿着便服的藤原凜香,也就是我的鄰居。說是獨自求學,實際上是因爲父母親常年在國外工作,嫌棄房子太大,難以打理,搬出來找了離學校很近的公寓。雖然是初中部二年級,但意外地能幹。
“去便利店買可樂。家裏可樂喝完了,打電動沒有可樂,就沒有靈魂。”
說、說的也是。
劉海利落地分開,長髮隨着微風輕輕拂動,小臉上一雙大大的圓眸,休憩挺翹的鼻子下面,特意加了脣膏而晶瑩剔透的嘴脣翕動着。
不愧是貴族學園的學生,可愛之中帶着幾分端莊。就是有些微腫的眼袋以及黑眼圈,破壞了美感——大概又通宵打遊戲了。
“建議再買上一些仙貝。”
“不錯的提議。”
凜香打了一個響指,對我做出了可愛的動作。
“還有,建議不要通宵打遊戲,作業做完了嗎?”
“還沒放雙休日的時候就已經提前做完了,這是作爲霸主統治世界的手段。”
握住拳頭,好像將全世界捏握在手裏的凜香,挑逗地眨了眼。對於每次考試都能位列年級第一併超年級第二50點的傢伙,真沒有什麼反駁的權利。
但是......
“對了,宗人哥哥,你家裏有親戚嗎?爲什麼中午的時候我隱隱約約聽見你家裏有女孩子哭泣的聲音?”
誒?
“好像有一個小時左右吧,然後就沒聲了。我特意敲了敲你家的門,完全沒有什麼反應。現在看到你在這,我突然覺得......我遇見鬼了......”
凜香打了一個冷顫。
而我,忘記了回話。
丟下了一臉莫名其妙的凜香,以我還可以達到的速度,跑到家門前。
拿着鑰匙的手顫抖着。
如果說是中午的話......糯糯她等我了七個小時......
心裏一陣痛楚,在痛楚間,插進鑰匙,緩緩扭開。
——吱呀!
當門打開的那一刻,我的心臟,一下跌到了谷底。
那是一個紙箱,明明不大,但現在看來,卻十分小——糯糯躺在裏面,準確來說,像是貓咪縮起身子一樣,將自己困在裏面。
變爲晶體的眼淚,慘淡地掛在臉頰,大概是哭累了,紅紅的眼眶,陪伴着少女入眠。有其他衣服,雖然都是侑以買的,但她放棄了那些華麗,將全身脫光,僅穿着我的襯衫。
“對、對不起......我是......壞孩子......宗人......你......快回來......”
不知道又夢見了什麼,糯糯閉着眼睛,但眼淚仍舊簌簌地落了下來。
心臟被緊揪着。
滿是愧疚、滿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