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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血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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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的路上,於萬里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

    姬霄的狀況,看起來實在不怎麼樣:光是走到那探視窗口前的那一小段路,沒了安保人員的攙扶,就明顯有種跌跌撞撞,踉踉蹌蹌的感覺——彷彿大白天的喝下去不知道幾瓶烈酒一樣。

    眼神也有些飄忽不定,有種迷離的感覺……幻覺依舊嚴重,有時候分不清現實和幻象;記性似乎也變差了,連自己獲得無罪釋放之後過了多少天都數不清楚;大腦的思維能力也肉眼可見地變弱了許多——一開始在窗口前坐下的時候,姬霄還沒認出自己是誰來。

    “不過,這幾種現象據說都是藥物的副作用……希望如此吧。”

    令他憂心忡忡,一直念念不忘的,還不只是自家兄弟的異常狀況——更多的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姬霄吃了抑制幻覺的藥物,記憶出現錯亂,這是可以理解,可以接受的事情。

    可偏偏爲何,我也有點記不清這幾天的事情了?

    也不知道是哪裏打的官司,打完官司之後,也不知道是如何下達的決定,將姬霄送進了那傢什麼玩意兒精神病院裏面。

    入住後,他們才假惺惺地通知了一下家屬,然後我這才見到了姬霄一面。

    “看他那狀態,想問……也沒法問啊。”於萬里又嘆了一口氣。

    《淪陷區》裏面,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麼?姬霄是怎麼從遊戲世界裏恢復意識的?又是怎麼逃出天逸公司的魔爪的?

    這些,於萬里很想問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無奈唯一可以解答這一切的那個人,已經精神錯亂了。

    “那天……我爬上了貨車,想要把他救下來,最後中槍,只好如同一條喪家之犬一般,逃走了……”他扳着指頭數了數:從那個時候到現在,也不過三天左右。

    三天……僅僅三天,姬霄是怎麼恢復意識,又怎麼從那天逸公司的實驗室裏面逃出來的?這一點,他百思不得其解。

    短短三天,我傷口都沒開始好呢……想到這裏,於萬里心有餘悸地看了一眼手臂上捆了好幾圈的繃帶。

    那個晚上,一下子被熱血衝昏了頭腦的他,居然偷偷溜進了那輛全副武裝的押送貨車!

    “行事還是要穩妥些,要不是我腦子轉的快,恐怕就當場直接死在那貨車的車廂裏了……”於萬里喃喃道,開始反思最近犯下的錯誤。

    他這人聰明,而聰明人不愛鑽牛角尖。

    既然有問題卻無法獲得解答,那就不想了——想也沒有用。

    雖然尾隨天逸公司押送員,潛入貨車那天之後的事他記得不太清楚了,但是,那天晚上……

    “我記得,好像是前天晚上吧?”

    處理完槍傷……對,不敢去醫院,自行處理完槍戰交火留下的傷勢的自己,有些擔心天逸公司找上門來,所以僱傭了幾個保鏢……於萬里細細回想,自己印象中,似乎就是這樣的。

    然後,也正是僱傭了貼身保鏢的當天晚上,那幾個保鏢莫名其妙死了仨——據說,姬霄是這宗殺人案背後的真兇。

    “如果我這麼多年沒白活的話——姬霄就不大可能是兇手。這麼看來……等他意識清醒些,能夠理清思緒的時候,就該找他談一談了:關於這件事,我也得問問是怎麼回事。”於萬里在心底想道。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人會算計到自己這麼一個一窮二白的市井小民身上,還將幾個保鏢的死栽贓在了姬霄身上……但是,於萬里心底很清楚:姬霄,絕不可能是殺人兇手。

    他還記得,幾個保鏢神祕失蹤的前天晚上,自己剛洗澡到一半,忽地發現,停水了。

    停水,停電,頭上還頂着一頭泡沫,外面都快凌晨了還在舉辦擾民至極的煙花大會……百感交集當中,他頂着一張無奈至極的臭臉,隨意裹了條浴巾,走出了浴室,正準備去沙發上坐會兒,等待物業的通知,或者等待水電恢復正常。

    屋漏偏逢連夜雨:走出去的瞬間,他就發現了什麼不對。

    大門怎麼開着?當時,他如此想道。

    那個時刻,恐怕是他最後悔爲什麼要把廚用刀具放在入門處觸手可及的位置的瞬間。

    壯着膽大喝一聲之後,老門吱呀一聲被風吹開,亦或者是被人推開……

    總而言之,在門後面,他看到了一張寫滿了難以置信不可置信不可思議諸如此類驚訝表情的,熟悉的臉。

    那張熟悉的面孔上的疑惑神色,很快就轉化成了讓人難以忘卻的悲傷表情。

    都這麼大歲數了,還能哭的鼻涕泡吹起,眼淚留一脖子的大男孩兒,應該不能是個殺人兇手,於萬里這麼想道。

    不過,在姬霄哭着向自己撲過來之後的事情,他就記得不太清楚了。

    水電是什麼時候恢復的?自己洗完澡了沒?姬霄又是什麼時候被抓去法庭打官司的?

    這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簡直就像喝醉酒斷片了一樣——那段記憶,完全消失了。

    回過神來時,只有醉生夢死時的最後一段記憶,還有第二天擺在自己面前的“結果”。

    “對了……那是前天……被抓走僅僅一天,怎麼就逃出來了?”隨時保持着理智的於萬里,很快就找到了一個疑點。

    在他心中的不解之謎,又多了一項。

    莫名其妙的兄弟重逢,又莫名其妙地進行了一場無人知曉的司法裁決,莫名其妙的無罪釋放判決,又莫名其妙地安排了一道公家贊助醫療費用的精神病治療方案,移送到了一個莫名其妙、聞所未聞的山溝裏面的精神病院裏……

    “真是莫名其妙……”最後,於萬里如此感嘆道。

    ……

    於萬里這邊還在苦苦思考記憶中消失的部分,久久不能忘懷,另一邊,他的兄弟姬霄,可沒什麼時間思考多餘的事情。

    更不如說,他已經全然將自己的大腦放空,藉此試圖讓腦海中的痛覺,也隨之消失掉一部分。

    鞭笞,火燒,水淹,拳打,腳踢,口唾,還有什麼來着?

    也許剩下的那些用刑手段,並不是他不記得,而是心底深處也不願去記得。

    終於,筋疲力盡的幾個安保隊員,氣喘吁吁地離開了陰冷的地窖。

    近些天來,家屬們的恨意是越來越淡了——不在用刑上增添些有新意的東西,賣了全身氣力去折磨,還真賺不來幾個臭錢。

    被毒打幾次,逐漸摸清了這羣安保人員習慣的姬霄,不動聲色地從地面上坐了起來。

    謹慎地確認周圍沒人之後,他這才暗自笑了笑,可一咧嘴,渾身上下的傷口又暗暗發痛,疼的他活生生又把笑意給憋了回去。

    趁着安保隊員中不成文的“用刑緩衝期”還沒過去之前,趁着這個時間段,要趕緊在這地窖裏多做點手腳。

    想到這裏,姬霄輕車熟路地打開自己籠子外邊的那個密碼鎖,從籠子裏爬了出來,打量着這地窖當中,周圍的所有東西。

    等等……短短這麼一小段時間裏面,他是怎麼打開一個有一萬種可能性的密碼鎖的?

    莫非——真是運氣使然?

    當然不是,答案就藏在他之前想出的那個妙計當中。

    事情還要從他想出那個計劃時說起。

    由於傷口又發疼又發癢,姬霄一邊呲牙咧嘴地看着外邊的密碼鎖,好不容易把手擠出去,將那鎖扒拉了進來,纔開始煩惱要怎麼破解這其中的密碼。

    “記錄倒是簡單——血書就行了。要是天天被打,我估計血這種東西到時候就成了廉價至極的東西了,”他有些樂觀地自嘲道,“可問題是,在他們回來之前,我來得及輸入多少種密碼組合呢?”

    “……原始密碼和我最後嘗試的密碼又要寫在哪裏?要是寫在大腿之類的地方,之後又被施加水刑,沖掉了怎麼辦?要是寫在地上——換牢房了怎麼辦?”他一邊摸着伸出手去夠鎖釦時刮擦到的傷口,一邊發愁。

    正當姬霄一籌莫展的時候,他看着殘留在籠子柵欄上面的新鮮血跡,突然想到了什麼。

    “對了!”他一錘掌心,興高采烈地自言自語道,“我何必去試所有密碼?反正那些穿着制服的狗腿子,他們知道密碼,不就行了麼?”

    想到這裏,他強忍着疼痛,揭開一道剛剛結疤不久的傷口。

    暗紅褐色的血疤被揭開,鮮血一下子就從那個小口子裏面涌了出來,比文具店裏面賣的紅色墨水,遠遠來得要鮮豔。

    揭開傷疤,自然不是爲了自虐,而是爲了什麼別的目的:看到鮮血涌出,姬霄連忙像是接什麼價值連城的瓊漿玉露一般,連忙用左手掌捧着,一滴也不敢放過。

    接了有那麼一小捧,大概不比半瓶眼藥水多的量吧,他仍覺得不滿意——甚至還將手臂湊到柵欄上擠了擠,試圖弄破更多微小的血管,擠出血來。

    說起來,姬霄現在要做的事,的確就是要用這些新鮮的血液,當作“墨水”。

    他要將自己的血液,均勻的抹在密碼鎖的四十個數字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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