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何小天動心了。
末世到底是什麼、有多強、範圍多廣、威力多大，沒有人知道。
這一戰，就如周平王所說，可能是一敗塗地；至多也就是兩敗俱傷。
但如果有了方舟，至少家人得以保全、朋友得以照顧。
“十張方舟令都是你的，如果你同意，我還可以帶你去見曙光。她現在很安全，只是被限制些自由罷了。”副教主拋出了自己的最後砝碼。
不能讓你帶走，卻可以讓你一見。
至少看到曙光是安全的，那麼何小天的心底也就足以慰藉自己。
人性，永遠是那麼脆弱的。
“諾亞方舟建好了嗎？”何小天開口問道。
“自然還沒有，但基礎框架已經搭建完畢。這個工程耗資巨大、人力物力都不是短期能完成的。”副教主搖了搖頭。
“所以你們剝削百姓、大肆斂財，便是爲了這個工程？”何小天問道。
“呵呵，末世降臨、錢還有什麼用？這個道理大家都明白，活着纔是最重要的！”副教主的聲音迴盪在何小天的腦海。
活着，纔是最重要的！
這何嘗不是何小天的願景？
曾經的何小天，不過是想平平凡凡當個學生、做些自己願意做的事情而已。
“神庭那些人不僅默許你們這麼做，甚至還暗地裏給你們支持，對吧？”何小天開口問道。
“他們要了三分之二的名額。”副教主冷冷說道。
“待如今基礎已成、框架竣工，他們又想過河拆橋……”何小天分析道。
“他們誰都不敢動手，偏偏卻出現了你。”副教主與何小天再次目光對視。
而這一次，副教主看到了何小天的糾結和掙扎。
“你不會真爲其他人感到什麼惋惜吧？他們不過是生命而已，一個晚上、全世界丟在垃圾桶裏的安全套裏，都是幾千萬個生命！”
“生命有什麼可貴的？方舟上500個人，十年之後就是一個國家！百年之後，可能還要計劃生育！”
“這些人跟你沒關係，跟我們都沒關係！酒店門口代客泊車的小夥子死了，你會難過嗎？不，你只會說一句‘節哀順變’，然後開着車瀟灑離去。”
副教主的每一句話，都在動搖着何小天的信念。
何小天沉默不語，低着頭，從口袋中摸出了自己的手機。
接着，他按下了關機鍵。
液晶顯示屏上，漆黑一片。
關機？意味着何小天已經放棄了嗎？
副教主心底淺淺笑了笑，少年終究還是少年，沒有絲毫抵抗力。
“你不該說那麼多的。”卻在這時，何小天開口了。
他的手指，點亮了手機的開機鍵。
“聰明人說話，講究點到爲止。說多了，反而會讓對方反應到你的意圖。你還是不夠聰明。”何小天繼續說道。
隨着手機屏幕炫光閃爍，獨特的開機鈴聲響了起來。
“袋鼠媽媽~袋鼠媽媽有個袋袋”
“袋袋裏面~袋袋裏面有個乖乖”
聽着這段旋律，何小天那張沉重的臉漸漸展露出笑容。
那個小女孩的調皮、活潑，一幕一幕從他的腦海裏閃過。
“方舟的重點根本不是什麼生命的貴賤，而是……你們有什麼資格來決定誰生？誰死？”何小天怒問道。
“強者自然可以主宰一切！”副教主大吼道。
“你說得對！那就讓老子來主宰你們！”
“噌！”
何小天翻手摸出雙翼黑刀，刀鋒懸在副教主的脖頸之上！
冰冷的刀芒觸碰到副教主的肌膚，乍現出一絲血痕。
“你要多少名額？我們可以商量！”副教主退後一步。
“我只要一個名額！”何小天冷冷回道。
“什麼？”副教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給你十個名額、你不要，卻說自己只要一個名額？
“我要這個世界活着！當我走在大街上，我能喫到鍋巴土豆、我能喝到珍珠奶茶，我可以在咖啡廳浪費生命、我可以在遊樂場談情說愛。”
何小天望着何小晨、梅三難：“我要養一條狗、再養一隻貓，讓它們在庭院嬉戲打鬧，然後給孩子們講末世的故事。”
何小晨目光涌動：“我要冰糖葫蘆、要脆皮烤鴨、要炭燒烤魚、要焦糖布丁……”
梅三難亦淡笑道：“我還要一條無人的街，教你真正的‘半坡起步’……”
何小天？？？
“回去，洗乾淨……呸……想清楚，是死在我的刀下、還是被我主宰！”何小天收起雙翼黑刀，頭也不回地走了。
副教主默默站在原地，思緒良久。
他很久、很久沒有聽到這樣的話了，無知、天真又貪婪的話。什麼都想要，怎麼可能？
但就是這樣的話，竟是隱隱撥動了他的那顆沉寂的心。
爲了末世，他付出了太多。諾亞方舟是他的構想、是他的理念，爲了完成這個目的，他委曲求全、一味退讓，神庭那幫人喫人不吐骨頭！
縱使如此，他還是在堅持、還在奮鬥！
“沒有經過社會弔打的少年，永遠不知道活着有多重要。”副教主冷冷看了一眼何小天的背影，轉身離去。
“天哥，你剛剛那些話，挺像個反派的。”羅伯託笑着說道。
“不是像，我就是反派。”何小天呵呵回道。
“何小天，你剛剛說髒話了！”何小晨佯裝怒色。
“我是反派！”何小天回道。
“反派也不準說！”何小晨怒吼道。
“不說……就不說嘛……當個文明的反派……”何小天頓時泄了氣。
“準備時候動手？”梅三難問道。
“一個小時後吧。”何小天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估計，他們也應該到了。”
冬之島的天空是那麼晴朗，天空中僅僅只有一朵淡淡的雲。
城市的天總是烏壓壓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何小天記得，數個月前的那一天，天空也是那麼晴朗。
那一天，在西蜀大學的食堂前，兩人喫撐了肚子，笑得像午後的太陽。
“你會刷機對吧？幫我改一改手機的開機鈴聲吧。”何小天摸出自己的手機遞了過去。
“就改鈴聲？不搞點其他的？”梁正擠眉弄眼地問道。
“嗯。就開機鈴聲就行。”何小天正色道。
“刷個什麼鈴聲，我給你在網上下載。”梁正問道。
“袋鼠媽媽。”何小天答道。
梁正：“……”
他知道那段過往，他也知道何小天的心事。
那個女孩，是何小天永遠繞不過去的傷。
梁正問道：“你這是何苦？”
何小天擡頭看了看天空：“我怕自己忘了。”
梁正也擡頭看着雲朵：“好，交給我，包你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