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張怎樣的臉呢
污泥和血污沾滿了整張臉,除了眼白是白的,其餘都是黑的。骨瘦粼粼的就像一個從煤炭裏鑽出來的黑鬼。
亓曉婷心裏一陣噁心。聯想到自己以前化的叫花子妝,不由想到:自己看不見自己什麼模樣,還曾沾沾自喜,原來人的面相能給人如此強烈的反應從今以後,再也不化叫花子妝了。
再看這女人的頭髮,整個一個大黑氈帽連炸蓬都炸蓬不起來了
身上的衣服已經不能遮體,而且還是夾衣春秋裝。看來不是春天就是秋天下來的。
在女人的頭頂大幹草鋪的邊沿,有一堆骨頭,大小不一,有陳舊的,也有新鮮的,能裝滿一筐頭。
看來這女人還不是傻的不可救藥,要不然,還不把骨頭扔的滿井底都是
“你叫什麼名字”
亓曉婷實在想不起怎樣與她打招呼,便問道。同時心想:只要知道自己的名字,就可以交流了,也就知道她是誰了。
“嘿嘿,小鬼兒。”女人嘴一咧,露出滿口的黃牙,笑比哭還難聽。
“它回不來啦,你也上去吧”亓曉婷指了指井口。
“嘿嘿,小鬼兒拿肉來。”女人用手比劃了一個鬼嬰的長度。
亓曉婷猛然想起,看來她在這井裏有些時日了,上又上不去,一定是鬼嬰供應着她喫喝,才堅持活了下來的
鬼嬰供應活人喫喝亓曉婷心裏一震,又有些可憐起鬼嬰來。
“上去吧,上面什麼喫的都有,還有大水蜜~桃。”
亓曉婷考慮到她可能餓了,便想用食物引誘她,並後悔沒給她帶下一個來。
女人望望梯子,只是“嘿嘿”地笑,表情既不懼怕,也不欣喜,彷彿與她無關。
亓曉婷想把她拉起來,一看手,黑的比木炭也差不了哪裏去。又挽着她的胳膊,把她架了起來。
胳膊瘦的像柴棒,上面一點兒肌肉也沒有。整個人也瘦成了一把骨頭。
然而,她卻站不直膝蓋曲着,腰哈着,整個一羅圈腿、蝦米腰。
“她長期在井底曲着,腿和腰已經伸不直了。”龍一傳音說。他通過阿魅,把這裏的情景看得真真切切。
“這個樣子,怎麼把她弄上去呢”亓曉婷鬱郁地傳音問道。
龍一傳音:“你給她抹抹龍涎草藥水,看看能管用不”
亓曉婷身上沒帶着龍涎草藥水。要用,還得到空間裏去拿。
上面一直有人向井底探視,爲了避開人們的視線,她趕緊熄滅了火焰符。閃到空間後,又給自己穿了一身緊身棉衣褲,纔拿了龍涎草藥水閃身出來。
外面冰天雪地,女人的夾衣已經不能遮體,用自己的棉長袍給她取暖,自己不受凍,人們還看不出來不是。
當火焰符又一次點燃起來,上面的人們還以爲火焰符到了時候自己熄滅的呢。
龍涎草藥水本來就有奇效,何況她還是個凡人。女人抹上以後,很快站直了身子。亓曉婷又把自己的棉長袍給她穿上,把她領到梯子跟前。
然而,卻怎麼也不肯上梯子。一催,就“小鬼兒”“小鬼兒”地嚷個不停。把她抱上梯子,自己又掙扎着下來,一步也不往上走。
再僵持下去,上面的人們也是挨凍。通過抱她,知道她骨瘦粼粼的也就七、八十斤重,亓曉婷決定親自把她帶上去。往胳肢窩裏一夾,帶着她上了梯子。
“小鬼兒,小鬼兒”
女人大喊着,掙扎着,彷彿不見“小鬼兒”不上去一般。也虧着亓曉婷有臂力,要不然還真抱不住她。
上面的人們也被女人嚇了一跳。大膽的經過仔細辨認,確認她就是春天裏走失的、三老太太收養的那個瘋女人。
原來,三老太太是個六十多歲的孤獨老人,丈夫去世後,一直一個人過日子。幾年前,忽然有一個瘋女人跑進村子,問什麼也說不清楚。三老太太見她可憐,權當收留個作伴兒的,就把她領到家裏與自己一同住。
在三老太太的照顧下,瘋女人安靜下來,也能幹些推碾子跳水之事,還能跟着三老太太下地幹活。三老太太覺得是個勞動力,加之自己年齡越來越大,便把她看成了家人,兩個人相依爲命。
瘋女人終究不清楚,又愛到處跑,跑丟好幾次,都被街坊鄰居幫助找了回來。之後,三老太太把她看的更緊了,三奶奶在家,就不讓她出門;三老太太出門,就把她帶在身邊。
一天夜裏,她趁三老太太睡覺的時候偷跑了出來,就再也沒回去。
“怪不得找不着,挺近大故遠,原來在井裏候着呢”有人戲說。
“找的人可跑折了腿。七、八個月了,她在井下喫什麼呀”
“這就不是咱知道的了。問問半仙。”
“行了,別閒磕牙了,找着了就是萬幸。”村長提着前衣襟裏的桃說道怕凍了,他一直沒把衣襟裏的桃放下“回去趕緊交給三老太太,你們沒見她還穿着半仙的棉長袍哩嗎”
待人們走時,亓曉婷悄悄看了看那個煞胎被拍倒的地方,只見已經化盡,地上什麼也沒留下。
村委會里果然有不少人。那個叫老六的半撇子香官也在。亓曉婷一進屋,人們就七嘴八舌地詢問起“妖怪”的事。
亓曉婷揀着能說的對人們說了說,但她只是說鬼嬰,沒有提及煞胎。事情已經過去了,她不想讓人們產生恐懼心理。
“你是說,那個鬼嬰已經像個五、六歲的小孩子了”叫老六的半撇子香官問。
亓曉婷點點頭:“差不多吧。不過,它的皮膚黑黢黢的,像長了牛皮癬,還沒有形成肉皮色哩。”
“這還不快嗎”老六神經緊張地說:“大師啊呵,亓曉婷有成大師了,你這是救了我們頤家屯一村人的命啊”
亓曉婷忙擺手:“不能這樣說,它還沒到那個程度。”
村長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問老六:“你說的什麼呀什麼一村人的性命”
老六嘆了口氣,對村長也是對一屋子的人說:“你們走了以後,我回家查了查書。書上說,鬼嬰長成~人形後,就會變成煞胎,開始對人類實行報復。它最先報復的是它的父母,然後家人、鄰居。鬧不好,整個村子都被它殺害。
“書上說曾經有個村子出了一個,鬧的很邪乎。也是先吸食牲畜的鮮血,後來,就吸食人類的。一吸食就是一家兒,半截村子裏的人都無一倖免。
“官府的人知道後,就派陰陽先生來打殺。據說幾個陰陽先生聯手都打殺不了,還因此死了兩個陰陽先生。
“有一個陰陽先生見實在打殺不了,便想了個主意,設好了陷阱引那煞胎入甕,然後用狗血塗了石磨,將那煞胎給碾死的。”
屋裏的人們都震驚地張大了嘴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彷彿自己的命是撿來的一般。
村長嘬了嘬牙花子,驚恐地說道:“原來是這樣,我說怎麼在外面聽着嘎哈嘎哈地像個大孩子的聲音,鬧了半天要成煞胎呀虧着請了大師,要是別人,還真麻煩。”
說話的工夫,已有酒菜端上來,說什麼也要讓亓曉婷吃了夜飯再走。老六還拿來了藥膏和鑷子,要給亓曉婷治療傷口她衣服上的血告訴給了人們傷情。
亓曉婷婉言謝絕了人們的好意,拱拱手說:“天不早了,我得趕緊趕回去。”說着,轉身就要走。
“等等,”村長把五兩銀子遞到亓曉婷面前:“這是你的苦勞費。”
亓曉婷笑笑:“農民掙個錢不容易,按說我不該要。”
“應該要,應該要”老六一疊連聲地說道:“幹我們這一行,其實拿的是辛苦錢。今晚這銀子還是你用血換來的,不要就破了這一行當的規矩。”
亓曉婷知道這是老六爲自己開脫,便道:“那就按規矩辦事。說好一頭牛錢,三兩就足夠了。”說着,拿起來三兩銀子。
村長:“今晚有出入,太危險了。還有一樹桃,咼家鎮伍老財主那裏賣一兩銀子一個,給五兩都拿不出手來。”
亓曉婷:“伍老財主是大財主,何況還給他老母親的壽誕添了喜慶,他一個桃給我二兩銀子我也敢要。
“今晚就不行了,村裏不知被禍害了多少牲口子,那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錢,咱不能給老百姓雪上加霜。三兩銀子已經不少了。”
亓曉婷說完,笑着又向人們拱拱手,轉身離開。
“噗”
一閃進空間裏,亓曉婷再也堅持不住了,一頭扎進龍一的懷裏。
喝了龍涎草藥水以後,疼痛減弱了一些,讓她保持住了清醒的頭腦。但體內的灼燒、渾身的針扎,一刻也沒停止過。她是忍着巨大的痛苦,完成這一系列要做的事情的。
將一切都做完,心情放鬆下來以後,疼痛再一次佔據上風,比一開始發作時也不在以下。亓曉婷疼痛難忍,在龍一的懷裏“嗚嗚”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