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乙穿着一身西裝,拎着一口箱子,走進了福田大街的一家酒館裏。
穿着和服的女侍者見到蘇乙後眼睛頓時一亮。
女人對服飾裝扮之類的事物非常敏感,尤其是做服務行業的女人。
女侍者一眼就看出蘇乙身上穿着的西裝用料不凡,做工考究,款式十分新穎。
其臉上有明顯妝容的痕跡,而在女侍者的認知裏,只有對生活品質有着極高追求的男人才會裝扮自己。
再看這男人一絲不苟的裝扮好乾淨整潔的風格,顯然這個男人平日裏必是很精緻的那種人。
女侍者迎了上來,嘗試着用日語問好。
在她看來,只有高貴的大和民族,纔會誕生這樣氣質不俗的人。
況且在日租界裏,能這麼體面出門的亞洲人,也只有哲彭人。
果然,蘇乙用純正的關東口音向她回話,這讓女侍者內心充滿驚喜和愉悅,愈發認定蘇乙可能是身份尊貴的貴族子弟,對蘇乙的態度愈發恭敬起來。
但讓女侍者失望的是,這位尊貴的關東貴族對她似乎並不感興趣,十分高冷。點了食物和酒後,便坐在那裏靜靜享用着。
只是偶爾他會時不時望向窗外,似乎是在等什麼人,又好像只是在看什麼風景。
不過應該不是看風景,路對面就是駐屯軍的軍營,那兒有什麼好看的?
所以,他在等人。會是等他的愛人嗎?
這位大人的側臉,可真是好看呢……
女侍者癡癡地想着,患得患失。
某一刻,酒館的大門突然被人粗暴地推開,一個渾身酒氣的哲彭軍人突然闖了進來,嚇了女侍者一跳。
當她看清此人後,臉色頓時一變,眼神中閃過一絲抗拒和無奈,卻不得不迎了上去。
“尊貴的客人,請問您需要點什麼?”
“囉嗦!你不認得我嗎?不知道我要什麼嗎?”這滿身酒氣的軍人嚷嚷道。
“認得,那,老樣子嗎?尾島君?”女侍者小心翼翼問道。
“當然,快點!我還要回家睡覺!”軍人催促道。
“是的,我這就去做。”女侍者急忙應下,匆匆向後面跑去。
“你好,請結一下賬吧,女士。”便在這時,那位尊貴的關東貴族突然開口道。
他一定是被打擾到了!女侍者怔了怔,他一定是和自己一樣,對尾島次郎這種粗魯的人充滿厭惡。
“好、好的先生。”女侍者恭敬地答道。
很快,蘇乙就在女侍者略帶留戀的目光中乾脆利落地買單離去。
但她不知道的是,蘇乙並沒有走遠,而是就躲在不遠處的一個角落,默默等待着剛纔那個喝醉的哲彭軍人出來。
思來想去,蘇乙還是打算除掉松室孝良這個人——用一種低調的方式。
正如他留給劉海清的話,如果只是一味退縮忍讓,或者被動防守,只是治標不治本。
況且這次的風波根本的原因是在張敬堯之死和金陵大事上,也不是隻要忍讓或者退縮就能息事寧人得了的。
蘇乙在津門還有許多事情要做,他不可能一直疲於應付哲彭人無止境的騷擾和侵害,他必須杜絕這種事情發生,哪怕做不到一勞永逸,至少也要爲自己爭取到足夠的時間和空間。
所以他來了。
蘇乙就像是一隻安靜等待自己獵物的獨狼一樣潛伏在暗處,耐心地打發着枯燥的時光。
不知過了多久,之前那個醉醺醺的軍人從酒館裏出來了。
蘇乙頓時眼神一動。
這個人,就是他的獵物!
原本蘇乙的計劃中並沒有這個人,他來到這個小酒館一是爲了觀察對面的海光寺軍營,二是爲了物色獵物,不過是爲了晚上物色獵物。
這家酒館開在軍營正門對面,可想而知它主要面對的顧客都是些什麼人。
所以蘇乙打算混個臉熟,晚上再來一趟,到時候再物色一個適合的獵物。
可他沒想到自己的運氣真的不錯,還沒開始,獵物就自己撞上門來了。
這個喝醉的哲彭軍人個頭、身材都和蘇乙相仿,難得是大白天的他可以自由出入軍營,還喝的醉醺醺的,他身份顯然不一般。
最重要的是,這個人應該不住在軍營裏,而是在外面,他應該是個僑民,就住在日租界裏。
這就更方便蘇乙行事了。
那喝醉的軍人打着飽嗝從酒館裏走出,手裏還拎着兩瓶清酒。
他一路哼着不知名的小曲,走進不遠處的一條小巷子裏,粗暴敲響了一個院門。
開門的是一個臉上有傷痕的和服女子,見自家男人回來,急忙去攙扶他,卻被對方一巴掌扇在臉上。
“沒看我拿着酒嗎?”
“對不起,對不起……”
女人惶恐接過酒,攙扶着罵罵咧咧的男人回到屋子裏。
她很快就打來熱水,想要伺候男人,給他擦臉。但男人一巴掌掀翻了盆子,粗暴地把她壓在了身下……
五分鐘後,男人的鼾聲響起。
女人小心把男人從自己身上翻過去,然後起來穿上自己被撕爛的衣服,然後接着小心翼翼給男人擦拭起身體來。
女人突然察覺到有些不對,猛地回過頭來,就看到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就站在自己的身後,面無表情看着自己。
女人眼露驚恐,就要叫出聲來,但下一刻她只覺脖子一痛,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
蘇乙打暈女人後,將她拖到一邊綁了起來。
然後他把喝醉的軍人五花大綁起來,最後再用一盆冷水潑醒了他。
軍人一個機靈清醒過來,就要發火,但他立刻意識到自己的處境,臉色立刻“刷”地一下變得無比慘白。
接下來的事情,就都在蘇乙的掌控之中了。
蘇乙隨便施展了一些手段,這軍人便竹筒倒豆子般,把蘇乙想要知道的一切都說了出來。
當天傍晚七點,久久沒有等到蘇乙消息的松室孝良又殺了四十個力巴,並加緊了輿論攻勢。
在很多哲彭報紙中,耿良辰被描繪成了一個虛僞、懦弱的小人,欺世盜名、沽名釣譽、冷血自私、卑鄙膽小……
七十條人命的消失,真的讓相當一部分人對耿良辰產生質疑和失望的想法。
什麼年代都不乏道德綁架的羣體,有華文報紙登出一份《三百條命還抵不上耿良辰一條命?》的新聞稿,信中站在“客觀中立”的角度,以“人命沒有高低貴賤”的論調,呼籲耿良辰勇敢站出來,爲自己的行爲負責,不要逃避自己的責任,卻讓無辜的人替他喪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