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老是寄人籬下也不是辦法啊？”小慧皺眉道，“雖然在姜家薪水不低，而且也真的長見識，但說出去終究還是給人當僕人，這樣你就滿足了嗎？”
看到小方再次移開眼神，小慧拉住他的手，苦口婆心地勸說：“出去自己乾的前幾年可能辛苦了點，但怎麼都是自己的產業，心裏踏實。”
“不不不，不是這樣的。”小方眼珠子左移右轉，在極端爲難中搜腸刮肚想着推脫理由。
“你一直在父母和吳媽的保護下長大，還沒有真正面對過外面的腥風血雨。我比你稍長几歲，也是在外面摔打慣了，我可以這麼跟你說，和外面比起來，姜家就是溫室，是天堂，所以外面的人擠破了頭要進來。”
“我自己喫苦無所謂，但是我怎麼忍心我喫過的苦讓你經歷一次？”
“我不怕！”小慧想也沒想，脫口而出，“如果只能同富貴不能共患難，算什麼夫妻。”
說完才反應過來現在說“夫妻”還爲時尚早，立刻羞紅了臉低下頭。
“傻姑娘。”小方颳了下她的下巴，然後將小慧整個攬進懷裏，“你勇敢，但是我捨不得呀。”
“你聽我仔細和你分析，我不是要求你做什麼，我們商量着來，你覺得我說的有道理，再決定怎麼做，可以嗎？”
小方的柔情攻勢向來奏效，這次也不例外，小慧擦乾眼淚，乖巧地點頭聽他說。
“你從小就有個在姜家內部舉足輕重的姑媽，可能你沒感覺，這是很多人求都求不來的。我中學以後就當了學徒，那是真的師傅看不慣就打罵，你都想象不出來。”
“姜家是棵名副其實的大樹，吳媽一個在樹下紮根，就能換得你們全家都受到廕庇，所以你要做的也是牢牢抓住這棵大樹，不只爲了你，也是爲了你的家人。”
小慧卻搖搖頭，“不是你想的這樣子的，我姑媽能在姜家有一定分量也是她跟了姜老太太一輩子，幾十年的奉獻才換來的信任，而且姜老太太重情義，所以我才能沾光。如今姜老太太不在了，真正管事的大少爺也是受着現代教育長大的，不會再有老年間那種封閉的代際傳承了。”
“所以你得抓住新機遇啊！”小方有點激動，抓住小慧的肩，“現在實際管着姜家企業的是大少爺，所以今後家裏肯定是少夫人說了算，她現在根基淺，你應該多到她那裏混眼熟等機會。”
“你們在做什麼！”
忽然，另一個聲音響起，語氣很是嚴厲，把兩人都嚇了一跳，轉頭一看，竟是吳媽。
吳媽走上前分開兩人，一把抓起小慧的手往外拖，嘴裏還不住斥責着：“你太不懂事了，難道忘了姜老太太對我們的恩情嗎？快跟我回去守靈。”
經過這一遭小慧又驚又羞，甩開吳媽的手捂着臉哭着跑走了。
小方還愣在原地，吳媽過去橫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你最好不是有別的什麼心思纔來打小慧的主意，不然就等着收拾包袱滾吧。”
……
不等小方回答，吳媽就扭頭離去，於是也沒能看到在暗夜裏他的憤恨的眼神。
生氣歸生氣，吳媽還是擔心小慧的，回去的一路上都在四處張望，怕這孩子想不開跑到別的什麼地方去。
所幸讓她擔心的事沒發生，吳媽回到姜老太太靈臺時看到小慧早已乖乖地跪在那。
她的心裏終於現出一絲欣慰，過去輕輕拍了拍小慧的肩，“好孩子，不是姑媽要兇你，你也大了該懂點事。”
“我知道。”小慧悶悶地說，“姜老太太對我們家恩德不淺，否則以當年的出身，我們不可能過上如今的生活。姜老太太新喪我就跑去彈琴說愛，確實不對。”
“這個道理你能明白就好。”吳媽輕嘆了口氣，思來想去，又擡頭看看照片上姜老太太清明的眼神，決定還是把話說清楚。
“不是我老封建，我不反對你談戀愛，但是那個園丁，我看着真的不是可以託付的對象。”
此話一出，小慧馬上轉過頭看向吳媽，睜大了眼睛，然後變成了哀哀的祈求，“不，不是的，姑媽你不瞭解他，可能這次他真的沒給你留下好印象，但他的確不是壞人。”
“他要是靠得住，怎麼會在對你很重要的長輩新喪的時候還黏着你卿卿我我，這是陷你於不義，你知道別人會怎麼看你嗎？”
“我……”小慧一時語塞，然後低頭囁嚅道，“不怪他，是我的錯，是我去找的他。”
這話卻是實話，小慧在蘇珊面前撒了謊之後心有不安，才急急地去找小方，小方安慰了她很長時間才讓她的情緒平復下來。
這也是爲什麼小慧突然急着要跟小方結婚，她已深陷其中，覺得自己已經不能沒有他了。
“怎麼做事那麼不知道輕重緩急？”
吳媽的語氣裏是難以掩飾的責備，在她看來小慧還年輕，人生的享受不急於一時，而送姜老太太這件事，不會再有重來的機會。
而小慧，此時已完全深陷於愛情之中，而且由於年少而極度膨脹的自我意識讓她覺得這事比天大，她們姑侄二人之間已經橫了肉眼難見的天塹。
“姑媽，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小慧低聲啜泣，“但小方真的不是別有用心的人，他對我很好，而且也在認真爲我們的將來考慮。”
吳媽看她哭了，爲她拍背順氣，而小慧還在絞盡腦汁極力爲小方辯解。
“可能……可能他的眼裏只有我和我們倆的將來，在你看來有點自私。你習慣爲了整個姜家着想，而他的世界太小了，只裝得下我和他，所以你一眼就不喜歡他，但我能感覺得出來，他的情義不是假的。”
“行，你們都是真心的，只有我老婆子在做壞人。”吳媽的語氣依舊帶着慍怒，但歸根究底，還是心疼小慧帶來的傷心。
“不，姑媽，我從沒那麼想，您對我恩情我一直記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