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月十五,百鬼夜行。
而每到十五這一天夜裏,周圍百鬼最愛來的就是神醫婆婆這裏,一直到天亮前才依依不捨地離去。他們也不過就是些頭骨裂了,手指化了,眼珠子被蟲子吃了,之類需要修復的小事。
神醫婆婆拿從妖村裏買來的藥材,給他們外敷,或者疊個修復符上去,或者乾脆就用鐵釘叮叮咚咚地敲上去。
很快一百五十個鬼,都醫治完畢。外面還有些賴着不走的,神醫婆婆嘆息一聲,“反正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讓他們進來吧。”
“多謝神醫婆婆。”“多謝多謝。”衆鬼跪地就拜。
可是就在這時,一陣陰風呼嘯而來,院子裏一陣喀啦啦的聲響,鄢陽擡頭看,只見院子裏起了一片幽綠鬼火,漂浮在兩側,列着隊伍。
院子中泥土翻動,從泥土中爬出百十個白骨陰兵。陰兵也和鬼火一樣肅立在院內小路兩側,不大寬敞的院子被佔得滿滿的,院子裏瞬間陰冷起來。
那些本來等待着醫治的小鬼們,一看這狀況,早爬進泥土裏,躲了起來。
一個黑衣人,裹着黑頭巾,從院外走來,背部有兩隻尚未收好的翅膀高聳着。他微微頷首道:“鬼王大人有請。”
“哎”神醫婆婆輕嘆一聲,“可是鬼王大人他又頭痛了”
“”那黑翼使者並不回答。
“好吧,花子,今日在同我再出門走一趟。”
“去哪兒啊,婆婆。”
“鬼城。”
“鬼城”
那黑翼使者一揮手,一頂銀白軟轎由四個白骨小鬼擡着,落在屋前。黑翼使者伸手做出有請的動作,鄢陽取過神醫婆婆的藥箱,師徒兩人一前一後便上了轎。
咔嚓,院子的地面從中間裂開了一道大縫,黑翼使者,擡轎小鬼,銀白軟轎,百鬼陰兵陰火,魚貫而入,瞬息間就消失了,地縫癒合如初。
感覺那銀色軟轎就只在原地旋轉了幾圈,就聽見有人在轎外說:到了。
再眨眼時,兩人已站在一座大殿前。那大殿一點都不如鄢陽想象中氣派,反而感覺幽暗詭譎除了每隔一段距離的鐵架上,有一朵綠瑩瑩的鬼火在跳動外,整座大殿沒有一絲多餘的光亮,也沒有一絲聲響,四處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神醫婆婆在鄢陽耳邊輕聲說道:“等一下進了裏面,千萬不要擡頭看,也不要說話,更加不要隨便走動。”然後往鄢陽嘴裏塞了一顆酸酸的藥丸子。
鄢陽點點頭,流着口水將其含在舌下。本來鄢陽用斂息術將氣息保持煉氣期第一層的程度,而今含了那酸酸的丸子,居然一點靈力波動都覺察不出來了。
那黑翼使者在前悄無聲息地帶路,從後面看,他其實是腳不沾地的。這鬼王,到底是得了什麼怪病連腳步聲也聽不得
“參見幻夜鬼王。”神醫婆婆進了內殿後,並不行禮,徑直來到了幻夜鬼王面前。
鄢陽聽從神醫婆婆的話,並不擡頭看,也不說話,默不作聲地站在內殿外。
一刻鐘過去了一個時辰過去了兩個時辰過去了
鄢陽百無聊賴,但神醫婆婆說,不可到處走,她便乾脆坐在內殿外,反正也沒有別人經過。
突然,啪嗒一顆石子落在鄢陽身上。
鄢陽擡頭看看頭頂,頭頂是一片濃霧籠罩,什麼都看不真切。她撣了撣衣服,並不在意。
啪嗒,又一顆石子砸在鄢陽身上,鄢陽還是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
當第三顆石子飛來時,鄢陽腕上纏繞的毒蛛絲,從袖中彈射而出。
“哎呦”一個黑影子從大殿的一根粗大立柱後面跌落出來。
鄢陽上前一把抓住衣領,就把他揪了過來,這時候那石子才落地。
“是誰在聒噪”殿內響起一聲怒吼,伴隨着一陣稀里嘩啦,碗碟摔碎的聲音。
“父、鬼王陛下,是我。”那倒在地上的黑影,仰起頭。鄢陽這纔看見他的面孔,是個七八歲的男孩,他面色蒼白,雙目如漆光閃爍,在眉間有一片小小的,水滴狀胭脂紅胎記。
鬼王有兒子爲什麼鬼會有兒子
當然鄢陽來不及細想,就聽見了師傅神醫婆婆的聲音:“鬼王,外面還有一位是我新收的徒兒,本來是想出去前帶她去鬼市見識見識。她初來乍到,不懂規矩,還請鬼王見諒。”
“徒兒若何,你是故意的吧。”鬼王始終捂着右側腦袋。
“若何不知鬼王言下何意。”
“哼本王本來是想將那不成器的小子交予你調教,可還沒開口,你就先自己找了個徒兒”
“鬼王多慮了,若何並不知鬼王用心。若何只是自覺身老,大限將至,須尋個妥帖的孩子將畢生所學教授一二,也算對得起我墨山一派。鬼王愛子情切,小殿下是難得的風水雙靈根,且聰慧過人,相信小殿下一定會找到比我更好的老師的。”
“你就是故意,你還不知那小子的德行誰肯教他況且,本王還不能認他”
“是若何思慮欠妥了。”
“罷了,是那小子沒福氣。”鬼王擺了擺手,不打算深究此事,畢竟這頭痛病還要靠神醫婆婆治療。
“謝鬼王成全了我墨山一派一生只收一個徒兒的門規。”
“哼”鬼王冷笑一聲,用手指點了點神醫婆婆,“你呀,到老還是這副樣子。”
“若何若有來世,怕還是這副尊容,改不了了。”
鬼王搖搖頭,經過神醫婆婆的治療,他覺得頭疼好多了,心情也好起來了。
神醫婆婆仍然在不緊不慢地調弄藥材,看來治療還沒有結束。
“闞野,你還不滾,在幹什麼”
“陛下,我,她”那叫做闞野的男孩子雙手牢牢困在身側,在地上扭巴扭巴,就是無法擺脫那根細細的蛛絲。那蛛絲的毒性漸漸侵入他的身體,他連說話也不利索了,最後只能像根木棍一樣,直挺挺地立在殿門口聽命。
“不愧是你若何的徒兒,有兩下子。”鬼王說這話,卻只看着闞野,語氣中帶着一絲譏諷,那闞野哪裏還不懂這是什麼意思,瞬間臉就黑中透紅了。